瓦倫丁西南,靠近圣階城的峽灣邊,結界遮蔽了峽灣里的景象,也將億萬噸海水阻隔在外。
這里正是曙光帝國皇室造船廠,自從三年前帝國用空間結界將船廠置于嚴密的保護之下,圣階城的十幾萬市民就跟船廠的安危綁定了。一旦結界被破壞,圣階城就將被恐怖的海嘯沖刷成廢墟,哪怕是曙光女皇特蕾希婭重生,也難以在短時間里救出所有人。
曙光帝國當然不會愚蠢到只靠人肉盾牌保護船廠,用若干空間石構建的結界其實將船廠置于類似次位面的空間里,哪怕是九級禁咒也轟不開這層結界。
在過去,結界之外還部署了僅次于神皇堡的浮空艦和飛舟部隊,地面、地底乃至海底也重重設防,現在可以松口氣了。帝國已經找到了進入天空禁區內部的方法,可以把防護圈擴大到數百公里的高空,神皇堡和船廠的防護也由此融為一體,不必再把大量浮空艦和飛舟擠在一起。
結界之中,自孤懸峽灣頂端的觀景臺上看去,上千米長,兩三百米寬,同等高度的峽灣幾乎被一艘巨艦塞滿了。
當然這只是各類腳手架和建造設施圍住戰艦后的效果,但即便如此,這艘外形像是巨大三角箭頭的戰艦,也巨大得令人懷疑是魔法帝國時代的造物,充滿了壓迫感。
“如果沒有泰德家族的超級元素爐和飛行爐,它就算能飛起來,也只能算游艇而不是戰艦。”
皇室造船廠總監恩考特坦尼森男爵深深的感慨道:“現在它不僅馬上要飛起來了,還將是帝國艦隊最強大的戰艦。”
他向旁邊一行人恭謹的道:“主教大人,首相大人,這就是我們建造了三年多的帝國之鷹。現在終于進入到最后的總裝階段,最多一個月后就能飛上天空,用巨大的身軀和恐怖的火力,為吾主懲戒那些邪惡異端。”
“請容許我為大人們簡單介紹一下這艘戰艦,它長二百八十米,最大寬度和高度都有八十多米,最大空重五萬三千噸。可以升到一千五百公里高的天空,用接近三百公里的時速飛行。”
“它配備了一門八級禁咒解離炮,三十六門七級禁咒速射炮,配備了暴炎術、寒冰射線、魔法集群飛彈三種模塊,可以做到每分鐘一發,其他中低級別的魔導炮總計兩百多門。”
“它也搭載有大型魚雷和無數防衛性質的導彈,哪怕不動用主炮,也能掃滅來犯的赤聯艦隊。”
“它的防護結界足以抵御七級禁咒的飽和攻擊,配合浮動裝甲和附魔裝甲板,就算是赤聯的超級雷神之錘,在針對性的防護下也無法造成重大損害。”
“它還將搭載六十架各型飛舟,以及四艘小型騎士級浮空艦,執行各類任務,滿員狀態下可以容納五千名官兵,本身就是一支艦隊!”
秩序教廷樞機主教布林托哼道:“海瑟薇就給了魔力爐和浮空爐嗎?想要獲得吾主的諒解和容忍,還遠遠不夠吧?”
坦尼森不迭點頭:“當然,泰德魔法工業集團還給了很多東西,包括八級禁咒解離炮的圖紙和半成品,高級魔化精靈木和紫銅的附魔工藝,以及管理魔法回路的塔靈素材等等。”
后面的皇室傳奇魔法師笑道:“這些都是海瑟薇當年建造幻影號的材料和技術呢,她也是搬空家底了。”
布林托臉上浮著怒意:“跑回風暴群島搞獨立,就這點代價,真是便宜她了!”
首相唐古斯公爵打圓場:“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摧毀那個什么銀月之心,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吧。有了這艘戰艦,我們的勝算就大得多了。”
軍務大臣夏伯尼唐古斯粗著嗓門說:“什么叫勝算大得多?是勝券在握!對了,這家伙的名字還沒定嗎?一般的名字可配不上它!”
坦尼森陪笑道:“這還得皇帝陛下…”
布林托嘁道:“昨天提了下這艘戰艦,他就興沖沖的想把他保姆的名字貼上這艘戰艦,真是沒斷奶的小孩,不必理會他!”
其他人不僅沒因為主教對皇帝的輕蔑而驚訝或者憤怒,還跟主教一同露出不屑的表情。
首相的語氣滿含著緬懷:“還是叫特蕾希婭號吧,只有這個名字才配得上。”
布林托搖頭:“這艘戰艦是沐浴著吾主的神圣光輝誕生的,不該用凡人的名字,我看還是叫…秩序號。”
夏伯尼咳嗽著說:“特蕾希婭號和秩序號都好,不過這艘戰艦是要沖鋒陷陣的,就算再強大,總會…受傷,到時候會對這兩個名字產生不好的影響吧?比如宵小之輩會趁機散播不好的傳言。”
這話也在理,主教和首相陷入到沉思中。
身后的官員、神職者以及魔法師們紛紛建言,直至爭執不休。
官員自然是想讓這艘戰艦打上帝國以及女皇的烙印,神職者想的是女神的烙印。魔法師則是搞怪搗亂,連“圣三位一體”都搞出來了,說這象征了神祇、帝國與魔法師的聯合。
主教跟首相攜手訓斥了魔法師,但彼此還是相爭不下,最終目光都投向了設計和監造者。
坦尼森被盯得滿背心是汗,怯怯的提了建議:“當初建造這艘戰艦的初衷,是讓女皇巡行帝國有足夠的威儀。在帝國的造艦規劃里,它其實只是親王級別,上面還有國王級和皇帝級,并不是未來帝國會擁有的最大戰艦。”
“最初建造的那艘女皇座艦,女皇賜給希爾維元帥后,艦名就空了下來,原本就計劃用在這艘戰艦上…”
主教和首相異口同聲打斷:“不行!絕對不行!”
法米利亞親王號?
那怎么行!?
現在他們當然清楚那個名字是女皇為誰取的,女皇跟李奇的關系已是天下人皆知。神皇堡之戰里,赤聯的魔女蕾婭就是特蕾希婭轉世的傳聞也無法禁絕,傳聞源頭還是參戰的那些神職者。
兩人因為這意外的默契而一愣,想法又變了。
布林托說:“這艘戰艦也沒什么寶貴的,如果需要,只要能摧毀銀月之心,哪怕用它撞上去,也在所不惜,叫什么名字無所謂了。”
夏伯尼臉上的橫肉抽動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首相說:“既然是之前就預定的名字,如果我們改掉,不就證明了我們心虛,那些謠言是真的嗎?”
“我看就叫法米利亞親王號吧,當然我們得讓這個名號落實到具體的人上,不讓那些宵小借題發揮,至于這個親王是誰…”
他笑著說:“老首相回去養老后,一直請求把哈德朗王國變成帝國直屬地。我看可以答應這事,這個親王就賜給老國王吧。”
官員和魔法師們紛紛叫好,布林托和神職者們沒有出聲。對他們來說這也是好事,秩序教廷在哈德朗又少了一層束縛。
“結果還是法米利亞親王號嗎?算了有名字就行。”
夏伯尼急不可耐的問:“到底還有多久時間能建好?我要確切的時間!”
坦尼森猶豫著說:“現在已經是日夜不停的建造,最快也要…二十五天之后才能升空,再做必要的測試和調整,至少也得一個半月后才能…”
布林托堅決的說:“一個半月絕對不行!吾主的神諭是在一個月內解決掉銀月之心,二十五天后,它不僅要升空,還要率領艦隊直奔戰場!”
坦克森都快哭了:“可進度上…”
首相說:“現在影響進度的不是資源,只是人手吧?需要多少人,什么人,直接抓過來!這是吾主直接關注的事情,我們得拋開所有顧慮,不惜一切代價!”
布林托補充:“審判庭會配合此事…”
首相看向他,主教回視,仿佛有無形的風暴在兩人目光中翻滾,然后…首相轉開頭沒說話。
夏伯尼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我們不可能就靠這艘戰艦打敗赤聯,在紅石建造的其他戰艦,還有分散在各地建造的飛舟,進度也得加快。”
他眼里閃爍著熾熱的光芒,那是名為“復仇”的烈焰:“一艘親王級,十二艘侯爵級,六十艘伯爵級,一百三十艘子爵級,三百艘男爵級,三千艘戰斗飛舟,總計三十萬大軍,我看赤魔要怎么對付!”
紅褐巖石構成的峽谷里,敲擊聲如細雨綿綿,不時響起高低不同的嗚嗚汽笛。
穿透很普通的城防結界,峽谷中的景象一覽無遺。兩側船臺首尾相繼,無數工人像螞蟻般在腳手架上上下下,一艘艘大小不一的浮空艦呈現出不同的建造進度。
船臺之后是大片建筑,除了宏大規整的庫房車間外,也有大片凌亂細碎的住宅區。再看到城防結界頂端的那座浮空城堡,但凡是有點見識,能接觸到幻景屏幕的東費恩人,都認得出這是哪里。
這座沿著峽谷兩側鋪開的城市是曙光帝國紅石區的艦隊城,而浮在天空中的城堡,則是艦隊城無冕之主摩斯姆特的旗艦堡。
小小城堡頂端的尖塔廳堂里,摩斯姆特正對友人大吐苦水。
“二十艘伯爵級,四十艘子爵級,八十艘男爵級,全塞在這里建造!赤聯的艦隊來上一趟,全都得報銷!”
“我找軍務部商量,想再弄點防衛費用,那個夏伯尼說什么?你們再塞點平民嘛,赤聯既然宣稱信仰是追求費恩全體凡人的幸福,他們就絕對不敢襲擊城市,傷害平民。”
佐爾德呵呵笑道:“這不過是幸福的煩惱,也別抱怨了。皇室造船廠也一樣啊,就算套在次位面里,也得把圣階城的市民綁在一起才放心。”
他篤定的道:“我也有六十艘男爵級、一百艘騎士級和三百艘飛舟的建造放在這邊的工坊呢,有什么好擔心的。辛伯納那邊也一樣,直接把工坊放在薩其頓王都旁邊,大家都是靠著這招保證安全。”
摩斯姆特嘆道:“好吧安全問題只是次要的,人手問題才是關鍵。咱們這座艦隊城完全是白手起家,辛伯納那家伙倒是狡猾,直接在薩其頓王都建工坊。他那邊光是王都就有七八十萬人可以用,咱們這的二十多萬人口全部填進工坊都不夠!”
摩斯姆特揉起了額頭:“還有三分之一的工程量,要趕在一個月內全部交貨,根本來不及!”
佐爾德呵呵笑著,顯得極為輕松,讓摩斯姆特更惱了:“你倒是輕松,除了飛舟和騎士級,就只有那點男爵級,還不把工人和船臺借給我,笑個屁啊!”
“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忙不過來就把單子給我”,佐爾德說:“而且我哪里輕松了?我還有大批魔像和魔導槍炮的訂單,工坊都是滿負荷運轉的。”
“至于船臺…”
佐爾德舉手彈出一面光幕:“免費送你個建議,你看看辛伯納是怎么用很少的船臺造出大量浮空艦的。”
光幕里,以低于地面的船臺為中心,延伸出若干軌道,連接著一片片小型工地。有的加了頂蓋,有的露天。
若干人正拖著推車,將一座座巨大構件運送到中心船臺上。船臺已經顯露出一艘伯爵級戰艦的大致輪廓,但只有前半部分。
摩斯姆特瞠目:“他、他先把戰艦的各個部分建好,最后再拼在一起?這能用嗎?”
佐爾德攤手:“為什么不能用?只要事先畫好一整套圖紙,圖紙上標注清楚各個部件的尺寸,精細到很微小的程度,組裝起來就不會產生太大偏差。”
“當然,這就需要設計師考慮到每個細節,以往那種只定下大概指標,或者給出原型,細節部分交給每艘戰艦的監造者搞定的流程就不能用了。”
“把每艘戰艦分給包工的模式也不能用了,除了統一的設計師團隊,還得有統一的,嚴格照圖紙督造的監工團隊。”
“這是辛伯納考察各個魔導工坊,匯總出來的點子。他那邊的訂單更多,工期更緊,不在各個環節上動腦筋根本來不及。”
“很多點子和流程早就有了,你覺得費事沒理會而已。之前我造飛舟的時候就是這么搞的,就算是把飛舟交給散塔林會那些…個體戶造,他們也必須嚴格照著圖紙來。不符合標準的貨我不收。另外五百艘飛舟的訂單交給他們,我很放心。”
摩斯姆特眉頭先舒展后,馬上又緊緊皺了起來:“這種流程,得要魔工士懂得更多,工人要更聽話,干活要更精細。跟分給下面人一艘艘搞定相比,麻煩得太多了啊,至少皮鞭沒什么用了。”
佐爾德呵呵輕笑道:“你還在大量用長約契工甚至奴隸,他們除了賣力氣之外還有什么用?”
“皮鞭能起作用的,也就是挖礦和運貨之類的事情。建造戰艦這種事情,你還指望皮鞭,就算我克制著不動手,其他工坊主也會暗中搗亂,把你的人挖過去。我們那里沒有皮鞭,只需要用銅子和銀便士。”
摩斯姆特哼道:“怪不得艦隊城一直不安靜,那些暗中搗亂的家伙就跟老鼠一樣,總是鏟不完。”
又不解的問:“我們掙的就是金浦耳,不想著在這些人身上榨出來,還在他們身上花金浦耳?”
佐爾德攤手:“那你就別指望按期完成訂單了,按期交貨,而且質量沒問題才不會賠金浦耳。”
摩斯姆特背著手,走到廳堂盡頭的落地窗前。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從住宅區到廠房,再到船臺上那些來來往往的螞蟻。
窗戶上展開光幕,某座船臺上的景象放大。
負責整艘戰艦建造的工頭拿著薄薄的設計圖,帶著魔工士在只有殼子的戰艦里上上下下,按照以往的經驗和自己的理解,把殼子一點點填滿。
衣衫襤褸的工人們正被監工吆喝著,有氣無力的掄著釘錘,將鉚釘砸進附魔船板,與龍骨連接在一起。
監工們帶著另一批工人,巡視著一顆顆鉚釘,吆喝工人用長鉗檢測鉚釘是否穩固。他們手里的皮鞭不是在抽打砸鉚釘的工人,就是抽檢測鉚釘的工人,沒有一刻停下來的時候。
被皮鞭抽打的工人個個神色麻木,他們也不反抗,但不管被抽得多重,手上總是快不起來。監工們也麻木得不去關注他們的進度,只要他們在動彈就行。只有在懈怠得太顯眼,或者工頭吆喝的時候,他們才拖出一兩個倒霉鬼,按在船臺邊,扒光衣服用棍子揍出高亢的慘叫,警示其他工人。
光幕再轉換到另一處船臺,可以看到那里的人明顯少得多,主要是沒有提著鞭子四處巡視的監工。類似工頭和設計師的魔工士在幾個船臺之間轉悠,只是做抽查性質的檢驗,并不會深入到每個細節。
船臺上的工人們由若干小工頭帶領,自顧自的工作,雖然也說不上多賣力,但比剛才那個船臺上的工人們要積極多了。
前一座船臺是摩斯姆特的,工人全是簽了至少十年長約的契約工甚至奴隸,除了住宿和吃穿外,每個月就只有一丁點買劣質啤酒的銅子。后一座船臺是佐爾德的,那些工人只有兩三年的合約,還隨時能走。但比摩斯姆特工坊高出兩三倍的銅子,讓他們恨不得訂下更長的合約。”
摩斯姆特的臉肉扭曲起來:“好幾萬契約工啊,每個人每月加一個銅子,就是幾十個金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