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房里腳榻上坐了一整個晚上,不知道怎么會出現的結局,錢家距離通州不過百二十里遠,她快馬過去不出半日即能到。他不知道她為什么既然去了又不曾跟錢家提及要避禍?更不明白她多出的那半日時間去了哪里?
他不想把她往壞里想,只因為那半個月的相伴切切實實。
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怎么想?她答應過他的會回來,結果是把他拋下在山下枯等了三個晝夜,最后莫名失蹤。
佟琪他們都認為她從最初的接近他就是別有用心,他拒絕去想。
也許沈琳瑯確實在錢家這件事有值得說道之處,可他到底被她救過一命,還接受過她半個月之久的陪伴與照顧。
也因為此,這三年里他從未曾尋找過她,以已婚的身份自居,也是抱著絲僥幸,一個孤身行走的女孩子,也許途中遇到了別的變故,才會出現那樣的后果。
而程嘯說沈長纓是曾經害死了自己姑父的沈瓔。
他不想去深究白眼狼的問題,因為他未曾目睹。
可如果沈瓔真的就是當年的沈琳瑯,那么她拋棄他,欺騙他,似乎也不那么奇怪了。
長纓在床上翻滾了兩遭,最終還是坐起來。
紫緗掌著燈走近:“怎么了?”
她吐口氣下地穿鞋:“也不知怎么了,我這心里總有點不踏實,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了似的。”
紫緗想想,把燈放下,扶著她到了桌邊坐下,拿來兩碟蜜餞,又倒了杯水給她,說道:“出來這么久,是住不慣了吧?記得您剛出凌家那會兒,還有出京這一路一直到湖州,您都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著,過了小半年才好呢。”
長纓手指停在蜜餞上,半晌苦笑起來:“許是造孽太重,老天爺罰我呢。”
紫緗輕推她小臂:“別瞎說!”
完了抿了抿唇,又起身道:“睡不著,我就去給姑娘找本書來。”
長纓無可無不可。
這幾年睡不踏實于她來說實在常見,好在她身底子在凌家那十年已經養得極好,即便是缺些眠,也無妨礙。
缺眠成了習慣,長纓也并沒有十分在意。
她把今夜的不踏實歸咎于白天的事情。到底這事兒發生的有點突然,而且比想象中血腥。
“黃績回來了。”
紫緗拿著本書走來時,聲音放得極輕極輕。
她這里話剛說畢,黃績就自行打簾子走了進來:“程嘯那邊剛才傳杜漸去書房了,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總之好久之后杜漸才出來。剛才在小花園里站了好久,杜漸才回房去。”
長纓若有所思,問他:“就這事兒?”
黃績咳嗽著,才又說:“被拉來當傀儡的那六個人,的確是無辜被牽連進來的,都是老實巴交的窮苦人家,不知道怎么就攤上了這樣的禍事。屬下已經按頭兒您的吩咐送去診治了,雖然不見得能治得跟沒傷之前一樣,總歸行走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長纓手指頭輕敲了幾下桌面,又問:“錢夠么?”
“醫治的錢倒是夠了,不過我看他們是家中的勞力,這一傷,老婆孩子可就得喝西北風,于是又掏了幾兩給他們當嚼用。”
長纓點點頭:“回頭把錢報上來,找紫緗要。”
說完她跨出門去曬月光。
黃績瞅著她背影,訥然問紫緗:“怎么這會子還沒歇下?”
“還問呢!”紫緗故意道:“跟了姑娘這么久,她想什么,你不知道啊?這回就沖著立功來的,結果耗了這么久,人不只跑了,還死光了,這不鬧心?我都幾乎能想到蘇馨容她們那幾個回頭得怎么冷嘲熱諷咱們了。”
她懂事起就跟著長纓了,她家姑娘是什么心思,她怎么會不清楚。
黃績搔著后腦勺:“都怪我。事兒沒辦好。”
紫緗鼻子里輕哼著收拾杯子,又瞄他一眼:“姑娘倒沒怪你,也怪不上你。她就是憂心罷了。”
黃績又撓頭,但也想不出來能怎么辦?哄姑娘家這事兒他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