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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章 以身相許否?

  薛明玉破涕為笑,面上的愁容也消散了許多,她放下支頤著雙頰的手,輕輕抵了抵林暖暖,總算是有了些平日里的嬌俏樣子,再對上林暖暖那雙看似促狹含笑,里頭卻滿滿都是關切的杏眸,心下一暖,口中卻佯怒:

  “暖暖,你真真是個壞丫頭。”

  說完不等林暖暖說話,她倒是先笑了。

  要說壞,自己第一個不是好的。

  想起自己從來對林暖暖無話不說,只這事兒卻瞞了她許久。

  薛明玉就又不無愧疚地陪著不是:“暖暖,都是我的不是,總是我想得太多,瞞著你了!”

  “沒事,”

  林暖暖搖頭,這事任誰都不會隨意坦露心思,并不能怪責薛明玉。

  她握住了薛明玉的手,一雙杏眸看人如水溫柔。這樣的林暖暖莫名讓薛明玉覺得溫暖。

  “玉姐姐,要不,你還是先給我講一講,你是何時何處見著我煜之哥哥的吧!”

  林暖暖開門見山地問薛明玉,她很想知道,這短短的時日內,是何事就能讓爽朗的薛明玉開了情竇。

  “此事說來話長。”

  薛明玉幽幽嘆息一聲,臉上閃過追憶。

  “那就長話短說吧。”

  雖知林煜之是個好的,只是林暖暖還是想詳詳細細地打聽一下。畢竟那個馮冀才就是前車之鑒。

  自己以小人之心看待林煜之,到底對不起林煜之從小至大大對她的善意和關懷。

  可是無論人和事總是有個遠近親疏,林暖暖本就是護短之人,對于她視若親姐的薛明玉,是怎么也不能讓她受過一次傷害之后再陷窘境的。

  在薛明玉斷斷續續,含含混混下,林暖暖總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這其實是個很普通的相遇,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薛明玉因著馮冀才之事,心緒低落,恰好偶遇在金銀鋪子巡查的林煜之,當日薛明玉心緒不寧,

  神情恍惚之下,被一個自她身邊經過之人給撞了一下,她一個不防備,手下脫力,失手就將一個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打破...

  她本想賠償,可林煜之又怎能讓她出這銀子,二人你謙我讓之下,自然而然就言語熟稔起來,還一同在凌霄閣用了午膳。

  后來,林煜之自是沒讓薛明玉出銀子,他二人本就相識,如此,薛明玉對他較之從前倒是好感倍增。

  原本這事兒過了就過了,也翻不起什么浪來,卻不料,二人出了凌霄閣,居然就碰到了徐元貞。

  骨瘦嶙峋的徐元貞本就在金銀鋪子時看到了薛明玉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撞之下讓她損了翡翠鐲子,卻不料人家根本就不用賠!

  徐元貞恨啊,她深恨!

  若不是這個薛明玉想甩了馮冀才,也不會有后頭的那些事情。她也不會同馮冀才定親,如今馮冀才被打入大牢,不日就將問斬,他們徐府也因著馮冀才受了牽連,

  雖不至于同馮冀才、姜朝等人那般受刑,可定遠侯府卻從二品的開國縣侯被降等成了正四品開國縣伯,由侯變伯,降的可不只是一等!

  他們定遠侯府,

  不如今該作定遠伯府,再往后襲爵將等,若后面子孫不長進,再過幾十年,這大夏焉能還有什么定遠侯府!誰人還能記得曾經顯赫一時的定遠侯府!

  原本他們定遠侯府因著徐思遠是不必降等襲爵的,可就是因為馮冀才這個奸吝小人!

  本來馮冀才同他們徐家那是八竿子打不著,后頭關聯上,也是因著徐元貞,這會子出事,一家子里自然是要怪責到徐元貞身上去了。

  家里人冷嘲熱諷那都是輕的,更加讓徐元貞不能忍受的是,她如今在京的名聲可是狼藉得很。也不知從何時起,

  誰人都知曉曾經名滿京城的才女徐小娘子同個亂臣賊子馮散郎有婚約,定遠侯府還因著她受了牽連,由侯變伯!

  都說人言可畏,可無論是市井小民,亦或是權貴顯要之家,莫不喜歡聽這些再與熟識之人眉飛色舞地談論一番,以示自己并不消息閉塞。

  這般一傳十十傳百的瘋傳之下,徐元貞直如過街老鼠,再無顏面示人。

  這般之下,徐元貞又怎能不恨,焉能不怨?

  只世人都有趨利避害之本性,欺軟怕硬那更是徐小娘子的本能。

  這被降等的火,徐府眾人都加諸于她身上,徐元貞自是要尋個人來銜恨!

  按她的性子同下旨之人發作那是斷斷不能,可她更不能忍受讓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故而,自然得要找上個軟柿子來捏上一捏。

  沒錯,薛明玉之于徐元貞就是那個軟柿子,或許還有林暖暖?

  只林暖暖畢竟還連著徐元貞的祖母那頭,且如今定遠伯府還等著林國公府能夠相幫一二,也好再東山再起。林暖暖那頭,只能按住不提。

  本只是在心里想著,在金銀鋪子既遇到,又見著薛明玉依舊還是從前明眸皓齒模樣,哪里似她徐元貞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如今就連她的庶妹徐麗娟,

  因著新皇將要選妃充盈后宮,家里對她也較之自己更加看重,居然還敢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起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薛明玉,若不是她悔婚,自己也不會同馮冀才那個禽獸牽扯到一處,那么即便是不能同薛明睿在一處,自己還可以入了后宮,為妃為后,受萬人敬仰!

  可這一切全都被薛明玉給毀了!

  林暖暖嘆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將自己的手攥得生疼的薛明玉。

  心里卻是有些覺得好笑,也真是難為薛明玉居然將徐元貞心中所想給猜出了個七七八八,還講的如此繪聲繪色。

  若不是情形不對,林暖暖真的很想稱贊薛明玉一番,她這說的一個好書!

  薛明玉見林暖暖聽得入神,更加打疊起了精神,細細地又說起來,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更遑論兩個俱都心高氣傲之人。

  女人若恨起人來,那是直接將人恨之入骨,時時事事想著,恨不能將其立時就地正法以泄怨憎。

  林暖暖支頤起下巴,很贊同薛明玉地點了點頭,用這話說徐元貞那是再合適不過,徐元貞自小可不就是個睚眥必報的。

  她雖明知有林煜之在,薛明玉不會受什么罪,還是不免緊張起來。

  “她沒怎么你吧?”

  薛明玉見林暖暖一副擔心不已的樣子,不由輕笑著搖頭,臉上蕩起一團紅暈,

  “并沒有。”

  后面的事情,雖俗套卻還是很有些驚心動魄的。

  那個徐元貞果然是蛇蝎心腸的,她居然隨身拿了把鋒利的匕首,一言不合之下就沖著薛明玉的臉劈了過來,

  若不是有林煜之只身攔擋,說不得薛明玉的臉就毀了。

  對于任何一個小娘子而言,這樣的恩情足以會讓她對救命恩人心生好感。

  所以,“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并非一句俗語,感激涕零之下,若救了自己的小郎君還生得玉樹臨風、俊美無儔,那么美貌的小娘子又怎能不生出“妾當以身許之,日后也好日日伺候恩人”的心思?

  傲然如薛明玉,其實最是個心軟之人,其間又受了馮冀才那事兒的打擊,自會對林煜之生出些好感來。

  如此,也算是常理。

  這二人之間種種,也算是預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所以,你就以身相許了?”

  林暖暖的聲音里沒有戲謔、譏誚,讓薛明玉忐忑的心頓時安穩了些許。

  她遲疑了一會兒后,先搖頭后卻又點頭。

  這般之下,倒是讓林暖暖不知如何說她。

  “暖兒,你定會說,即便是救命之恩,那也并非得以身相許。我也不是個迂腐的,起先并沒有想過。”

  這樣才是自己喜歡的那個薛明玉,既是性情中人,卻又是個明智的。

  看來,這二人之間還有旁的玄機。

  林暖暖所料不錯,薛明玉感激涕零,雖對林煜之好感與日俱增,卻并未再同他多言。

  原本以為,就這么算了,卻不料,一日,薛明玉又去了金銀鋪子,沒見著林煜之,倒是聽見了鋪子上的一個副管事對林煜之的種種閑言碎語。

  先還只是說說,后來竟然說林煜之是野種,是蠻夷后人云云!

  這樣的話,薛明玉聽了都心生不悅,若是讓林煜之聽聞,指不定會怎么添堵。

  薛明玉氣得當即上前就將那兩人一通呵斥,

  薛明玉是何許人,他二人自然識得,那二人是在二樓嚼舌,那里一般人不給進出,他們卻沒想到薛明玉那日會上來!

  二人戰戰兢兢陪著不是,卻不料,薛明玉的身后卻站著不知何時上來,給林暖暖拿頭面首飾的林煜之!

  要說巧,那也真是巧。

  但若細究起來,還不是這二人沒將林煜之看在眼中,這才失了謹慎?林煜之若還是林國公府的大少爺,又豈能是他們敢隨意妄加議論的?

  這樣的緣由,是人都能想到,更別說是從來都不蠢的薛明玉。

  她當即就氣得直言要告之林暖暖,攆了這兩個嚼舌根的。

  若不是林煜之阻止,少不得還要對他們拳腳相向一番,薛明玉現下很喜歡林暖暖的那句:

  “以力服人,省得理論。”

  林煜之不僅阻止了薛明玉的拳腳相向,還溫聲寬慰了他二人一番,仿佛方才那話他聞所未聞一般。

  那兩人先還兩股戰戰地害怕著,卻不料林煜之輕拿輕放,居然二話不說就饒過了他們。慶幸過后,就又生出了得意之感,

  在他們看來,如今林國公府再無林宇恒這一支大房,若不是林煜之得了自家郡主的憐憫,有了這個營生,只怕吃喝都難,如此,捧著點兒他們也是應當應分兒的。

  畢竟,較之林煜之,他二人可都是暖郡主的左膀右臂。

  經薛明玉如此一提,林暖暖倒記起被自己辭退了的金銀鋪子的那兩個掌柜。

  看來,薛明玉倒不是個膚淺的,看重的卻是是林煜之的人品和性子。

  “若我所料不錯,你必定是大破口大罵了煜之哥哥一通,后頭見金銀鋪子的那兩個掌柜不見了,這才想到打聽一番,知道了這是我煜之哥哥查證出了他二人中飽私囊。你既聽到必會心生愧疚,一二再再而三的見面后,越發覺得這個郎君,既俊美不凡,又胸有溝壑,更是個磊落丈夫,我說的對也不對?”

  林暖暖認真地看向薛明玉,不放過她神色間一絲一毫的變化。

  果不出所其所料,薛明玉面上就是一副你怎知道的神情。

  林暖暖未免長吁短嘆,只覺得緣分這東西,當真是奇妙非常。

  根本就不是一路的兩人居然就這么扯到了一起,他二人身上發生的事情,雖尋常,卻讓她很有些感動。

  甚而至于,覺得薛明玉若是同林煜之在一處,那也是極好的。

  林暖暖從前就覺得林煜之是個好的,那就是歹竹出的好筍。自小到大,一點都沒長歪。過慣了林國公府大少爺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身份陡然轉換,落差如此大,居然還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這樣的定力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不說旁的,就只論京中人人稱頌的玉面郎君徐思遠,他這些年科考屢屢不中,如今頹廢得整日混跡于秦樓楚館,醉心于閨閣之事,說是卻無心于經濟仕途這些俗事,倒寫了不少纏綿悱惻的雋永詩作.....

  人都說這個徐思遠當真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典范!

  有徐思遠作比,略有些眼力見兒的人無不嗟嘆林煜之的艱難坎坷,這其中還不乏有些許多敬服林煜之的人,

  薛明玉,也是其中之一。

  這樣的事,若不是因著父輩祖輩作孽,喚作十一年前,可算是金玉良緣了,

  只如今...

  唉,林暖暖不由在心里長嘆一聲,心里當真是五味雜陳,各中心酸真不知如何說!

  “暖暖,暖暖?”

  薛明玉說著說著,卻見林暖暖沒了動靜,不由推了推她,這丫頭,自己正難受呢,她居然在神游天外?

  才想說她一兩句,卻見林暖暖才還迷茫的杏眸,此時卻滴溜溜的轉了轉后就一錯不錯地盯住了自己。

  薛明玉心下一跳,難道她的小暖兒這是給自己想出了法子來?

  此念頭一起,薛明玉的心猶如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倏地被然燃了一盞明燈,她的臉也立時就被照亮了,她不由扯了林暖暖的袖子,想問卻又害怕,只好踟躕著又喚了一聲:“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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