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林暖暖將冒大夫找來,藥終究還是讓林老夫人吃了。就在她醒來之后,不過只聽了三言兩語,就不假思索地接了過去,倒讓林暖暖有些汗顏自己此番小人之心了。
竇婆婆也算是個妙人,方才幾次三番地阻止林暖暖去喚冒大夫,非要讓林老夫人將藥服下,如今林老夫人爽快地應了,她卻有些不高興了。
只見她雙眉緊蹙,滿臉郁結,不情不愿地看著林老夫人將蠟丸捏在手里,見林老夫人也不將蠟丸剝開,就吃了下去,不由揚了揚眉頭。陰沉的臉上終究好看了些。
林老夫人忍著喉頭的不適,睇了眼神色晴朗了許多的竇婆婆,松垂的眼角微微上揚。她哪里不知要將這蠟丸除卻殼子再吃,只是因著想讓大竇氏心氣順暢些,這才咽下去罷了。反正這殼子能吃,只是有些不舒坦,不過總歸要比身上疼痛要好。
原來,自己這么些年來,疼痛難忍的毛病其實是中了毒。難怪眾多妙手看了盡皆覺得棘手,還是冒大夫說自己這病癥看著似心悸之癥,其實另有玄機。
這么多年來,疼痛逐年加重,發作起來也是愈發頻繁。她怕林暖暖擔憂,只讓冒大夫說是心悸,小丫頭不知情,還巴巴的給她費心費力的想著藥膳食療。
“喝點水吧。”
吃藥不能飲茶,林暖暖看林老夫人費力,忙倒了杯清水給她。
林老夫人點頭接了過去,眼睛里隱露著笑意。也是托了這丫頭的福,大竇氏喜歡她,居然能順帶著幫自己,也不知老竇知曉自己的毒被姐姐解了,會作何感想。
自覺在林老夫人身上討著便宜的竇婆婆見林暖暖居然只顧陪自家曾祖母說話,對自己卻一個眼風都無,不免又氣了一回。她嘟嘟囔囔說了幾句后,就攆了林暖暖出去。
半個時辰之后,林暖暖再進去時,就見林老夫人滿臉是汗十分狼狽。
“您覺得怎么樣?”
林暖暖有些發急,怎的讓自己出去才這么一會兒,就變得如此模樣了?
她不由看了眼竇婆婆,就見竇婆婆也渾身是汗,一副累得不輕的樣子。
這兩人是怎么了,難道是運功療傷?
林暖暖搖了搖頭,暗道自己想得多了。
“沒事,”
林老夫人虛弱地靠在枕頭上,指著竇婆婆,
“她也累了這半晌了,你且讓她歇息去。”
林暖暖遲疑地看了眼林老夫人,見她雖看著虛弱,卻眼睛明亮,比之從前,看著好似強了許多。
“不用,我累什么!”
竇婆婆擺了擺手,徑自站了起來,直直就往外走。行至一半,卻見林暖暖沒有跟上來,不由眉間溝壑皺的更深,她自嘲地笑了笑,肩膀松垮了下來,慢慢地往外走去。
“小暖兒,”
林老夫人撫了撫林暖暖的額發,“放心,曾祖母不僅沒事,還覺得通體舒暢。”
“您還是先躺著。”
林暖暖扶著林老夫人慢慢地躺下,見冒大夫總算過了來,忙招呼了一聲,就凝神靜氣地看著冒大夫給林老夫人診脈。
“真是奇了!”
冒大夫眉頭微動,沉吟了片刻,又拿起了林老夫人的另一只手,慢慢地號了起來,
“如何?”
林暖暖一瞬不瞬地盯著冒大夫,生怕經他口中說出什么不好的來。
冒大夫又凝神靜氣地號了一會兒后,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老夫人的舊疾,居然好了大半!真是奇了!”
因著從前瞞著林暖暖,話也說得有些隱晦。說話間,他又開始細細追問林老夫人吃了什么,找了何人診脈。
林暖暖見林老夫人默不做聲,只是目光中若有所思,也就含混地說了兩句,不動聲色地將話頭轉向了涼拌雞血,
“我就說那個涼拌雞血,可以解毒,你還不信..”
林暖暖繼續帶歪他的話,開始跟他說那些個羊癟、紅肉,直饞的冒大夫垂涎三尺起來,直說下回若再有這些,定要讓他也嘗一嘗。
看來無論古今,這大夫的思路都是不能用常人之理來推論。
“我這里沒事了,你帶著冒大夫去看看她吧。”
林老夫人沒說是誰,林暖暖也心中有數。她點了點頭,給林老夫人掖了掖被角,又囑咐了秋月幾句,這才帶著冒大夫走了出去。
林老夫人眼看著自家曾孫女兒的身影遠去,這才嘆了口氣,她摸了摸手中的那個玉瓷瓶,眼睛里上閃過一絲追憶,還有點點欣慰。
林暖暖甫一出來,腳下的步子立時快了起來,害得她后頭的冒大夫忙忙小跑跟上,口中直呼呼 “小縣主,等會,等會!”
只林暖暖好似沒有聽見一般,只是忙忙往前走著。
“哎呦,”
好不容易追上來,卻被當頭撞了一下,還不能說什么,說出來也是一把辛酸淚,誰讓自己比林暖暖還要矮上幾分?
冒大夫理了理胡須,有些心虛地往后頭躲了躲,這林國公府的小縣主,貌美、心善、聰慧,做得一手好膳食,只一點不好,就是不喜人留須。
看看如今林國公府,就連侯爺留著須發,也要背著小縣主,就這還得隔三差五地修整一番,生怕招了她眼。
就在冒大夫胡思亂想之時,等的林暖暖頗有些不耐煩,回身舉步,大步向前,只說道:
“走不走!”
冒大夫忙諾諾跟上,唉,總是吃人嘴短,自己還有個孫子又被質”于澤清書院,要說冒大夫最信服誰,自然是林小縣主莫屬。
冒大夫看著一臉“擎等著你先進!”的林暖暖,只覺得一頭霧水,這是只讓自己進去?
“啰嗦什么!”
林暖暖等得有些厭煩伸手一推,冒大夫就進了去,他下意識地才要回頭,就聽林暖暖一聲低斥:“莫要回頭,進去。”
好么,這是要自己一人面對那個古里古怪的老豆子!
冒大夫氣得胡子亂飛,他忙不迭地捂住了胡子,看了眼伺候的小丫頭,斜睨了眼竇婆婆,氣哼哼地問道:
“你覺得如何?”
也不說給她望聞問切。
竇婆婆眼睛只盯著門口亂晃的珠簾,眼神越發暗淡,說起話來也沒好氣:“死不了,”
冒大夫被她一噎,立時說不出話來。他指著竇婆婆,吹著胡子、瞪了瞪眼睛,想想也拿她無法,只好轉身就往外走。
“冒大夫看得如何了?”
林暖暖清冷的聲音適時傳來,冒大夫胡子一抖,忙笑迎了過去,委屈著苦著一張臉:“這老豆子不讓我給她看。”
“那就不要看了,你回去吧。”
冒大夫一愣,小縣主這樣,那自己下頭的話要如何說出來他還想拿腔作調一下,好讓小縣主應了自己讓孫子回京呢。
林暖暖慢慢地放下手里才拿了來的水晶盞,渾不在意地說:“行了,你走吧,辛苦了。”
就聽竇婆婆一聲驚呼:“這是多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