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睿可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的舉動,贏得了林宇澤的贊賞。
其實不過是因著林暖暖不喜放了蔥蒜的茶湯,歪打正著罷了。
“來了,”
林宇澤放下手中的茶盞,看向隔壁的三男一女,低沉著聲音說道。
“沒事,他們聽不到。”
薛明睿雖如此說,卻還是走了出去,同李義府交代了幾句。
再回來時,就見隔壁的姜朝已經嘻笑著同一個身材瘦小精干的人飲起了龍膏酒,
馮冀才的臉看上去有些浮腫,他眼瞼低垂,整個人顯得極沒有精神,高大的個子有些佝僂,只見他打了個呵欠,也不同那三人說話,只悶頭喝起酒來。
那兩人也不管他,只自顧地飲著杯中酒,低低地促膝,口音倒有些像是外族的話。
林宇澤如同林暖暖上回那般,貼著墻壁,細細地聽了起來,薛明睿聽不明白,索性不管那兩個,只盯住馮冀才看,一雙幽深的鳳眸里泛著無盡的冷意。
正埋頭喝著酒的馮冀才,猛然間抬起了頭,他四處逡巡了一番,并未看出什么,這才又低下了頭,只是身上那種被人窺視的森森寒意,并未消退,反而越發重了起來。
他有些煩躁不安地扔了手中的杯盞,任由金樽里的酒順著低矮的胡榻緩慢地流進織花的地毯中,不過多時就氤氳成一團紅色、如血般的印記。
姜朝見了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同身邊的那人對視一番后,這才笑著喚了自一進屋子就一言不發的屋子中的唯一的女郎,
“雙兒,還不快快給馮散郎斟酒?”
一直低頭露著頎白頸子的女郎聞言,并未上前,只是輕蔑地看了一眼馮冀才,冷哼一聲,倒是斟了一杯葡萄酒,也不說讓,也不說喝,只將夜光杯拿在手中,慢慢地搖晃著,一雙眼睛瞇著倒是有些林暖暖往日品格。
只畫虎畫骨難畫皮,終究是學了些皮毛,多了刻意,少了優雅。
薛明睿皺了皺眉頭,眼中露出厭惡之色。
那廂的馮冀才眼眸越睜越大,他先是盯著地上那灘紅色的酒漬看了又看,眉頭越皺越緊,待抬頭時,又見了雙兒手里正不停晃悠著的葡萄酒,不由泛著血絲的眼睛睜得溜圓,方才頹靡之色,如今都化作了暴虐之氣。
“你…你,那是什么樣子!一介小官還如此驕縱!”
久違了的雙兒倒是一點兒未變從前說話的口吻,還是從前紫金山上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頤指氣使樣兒。
馮冀才并未說話,只往后頭又看了一眼,那一刻,林宇澤甚至以為他能夠看到薛明睿和自己。
林宇澤難免回頭去看薛明睿,就連薛明睿微微搖了搖頭,指著馮冀才:
“世伯,你且細細看看,他的樣子是否同悠然居那人發作時一般無二的樣子?”
薛明睿沒有見過悠然居那個患了卟啉癥的人,不過聽說他很嗜血。
京城之中幾個失蹤多日被找到的年輕男女,據仵作驗尸,無一例外,都是被咬噬血盡而亡。
眼前這個馮冀才,據林暖暖描述,除卻不畏光,殘忍嗜血,倒是很有些相似之處。
這到底是病,還是毒,連著上回那個讓林暖暖看的人,已經發現了三人了!
仿佛為了印證薛明睿的話,只見那個馮冀才,迷茫著雙目四處逡巡了一遍后,居然惡狠狠地撲向了雙兒,駕輕就熟地就找到了她的脖頸,齜咧著牙齒就要啃噬。
“這個畜生,不配為人。”
林宇澤此時已將馮冀才同失蹤的那些男女想至了一處,心里認定了他就是殺人兇手。
不過,薛明睿為何要反復將他同悠然居的那個患病逃跑之人放在一處說呢?
“是,他的確不配為人。”
薛明睿冷冷地看著那個百趴在雙兒脖子上,就被姜朝和那個瘦小的人一起合力拉開的馮冀才,就如同看向一個死人一般。
馮冀才被姜朝拉開,憤怒地看向那兩人,仿若一個正撲向鮮肉被人拉開的惡犬。
“馮冀才,你且清醒一下,這里可是凌霄閣,不是后宮!”
姜朝的話猶如冷水入油鍋,一下子就點沸了林宇澤的心,林宇澤震驚地看向薛明睿,薛明睿淡淡的點頭應是,告訴他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樣!
林國公府的毒瘤已經拔除,卻沒有清除干凈,且讓他就此一并拔除,再不讓小丫頭受一絲一毫的風波和苦楚。到時候,就可安心迎娶她了!
林宇澤呆愣了片刻,再看向姜朝時目光已含著輕蔑之色,居然舉薦了這么個貨色做了朝散郎,還任由其同自己的外甥女訂了婚約!
看來哪里都有罔顧親情的小人,這些人不配為人,都是牲畜!
被林宇澤罵作牲畜的姜朝此時正焦頭爛額著,他見馮驥才猶不清醒,只看得心下冒火,不由分說一個巴掌扇了上去,一聲脆響過后,馮冀才赤紅的臉上就印上了個鮮亮的掌印。
“你瘋啦!想找死回去自己拿根繩上吊!”
“姜朝,哈哈,舅舅,我的舅舅,你打我也沒用,死了!那個蔣志死了,他死了!”
“誰說他死了!不是失蹤了么!若不是他擅作主張,跑到京城禍害,哪里就能被人追著不放!”
姜朝忙沖著瘦小的那人擠了擠眼。
“沒死!你放心!”
那人大夏話說得磕磕巴巴,哪里能讓馮驥才安心?
反而惹來他一串責罵:
“都是因為你們,你們這些污濁之人,都是你們!”
那個瘦小之人比之姜朝更加干脆,他幾步走近姜朝,干干脆脆地左右開弓呼了好幾個耳光,打得既快且狠,直打得馮冀才嘴角出血,這才“呸”了一聲,眼睛里冒出了狠辣之色。
一旁的雙兒也是個色厲內荏的,見馮驥才受辱,她早就丟了手中的夜光杯,往后退了又退。
“雙兒,”
那個瘦小的人,倒是不做糾纏,扔了馮驥才,就走近了雙兒處,聲音尖銳,表情怪異地喚了聲雙兒,然后就用了別處的話問了起來。
“是南詔話!”
林宇澤肯定地點頭,他懂南詔話,這也是薛明睿請他來的這個廂房的原因。
這幾日,幾人都會來此飲酒作樂,薛明睿歪打正著,倒是發現個意外之喜,等來了林宇澤托他找的雙兒,還有另一個南詔人!
這大夏到底藏了多少南詔人呢!
薛名睿右手輕叩桌面,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