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
沒想到自己昏頭說的話,能得薛明睿如此詰問。
若不抓住這個機會,那自己可就是真的傻了。
林暖暖眼眸微轉,手里的辮子被她拿在手里好生磋磨了一會兒。
薛明睿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順,嗓子也開始發干,仿佛等了千年,這才聽到小丫頭甜美的嗓音響起:
“睿哥哥,往后的事情,誰都不能預料,不若我們寫個文書。”
寫個文書?
薛明睿一愣,旋即淡笑出聲:
“好,怎么寫,你說。”
林暖暖不由微怔,這反應跟自己想得有所不同啊,薛明睿不是應該問,寫什么?然后再思量一二么?
“你....同意?”
林暖暖的聲音里充滿了試探和不可置信。
“有何不同意的,原本就是你這小丫頭想多了。”
薛明睿敲了敲馬車,說了句:
“先回莊子。”
眼看著越過了這幾株柳樹,就可以看到林國公府,怎么又要回莊子去了。
“為何又回莊子?”
她可不想再看到四皇子。
“放心,四皇子此時應該走了。”
話是如此說,未免林暖暖著急,薛明睿又喚了李義府,讓他先去探看一二。
搞得自己好似有多忌憚薛懷瑾似的,林暖暖見薛明睿放下車簾,忙阻止:
“不用去看,管他在哪兒呢。”
薛明睿嘴角笑容更甚,卻搖搖頭:
“要去看看,還是你想寫文書時有人在場做個見證?”
“不…用。真的要寫?”
她原本以為,自己指定要撒嬌賣乖,費上好些力氣,才能讓薛明睿同意,孰料,他好似竟比自己還要著急,這畫風明明不對!
車駕急轉回還,林暖暖的心也跟著千回百轉,不知所措起來。
也許,薛明睿以為自己這是要讓他寫個類似“保證書”?
如此一想,只覺得手里的小狼毫仿若有千斤重,一旁看著的薛明睿倒是顯得心情極好。
“干嘛讓我寫,我…分明該你寫。”
林暖暖將手一扔,不想寫了,總有種被反將一軍的窘迫。
“好,那,你說我寫。”
這真是讓林暖暖騎虎難下,林暖暖手中的辮子被她絞了又絞,心里就百轉千回,她不覺抬眼去看薛明睿,就見他正挑眉看著自己,一副“你這是出爾反爾?”的樣子。
寫就寫,誰怕誰!
林暖暖辮子講手一扔,朱唇輕啟,甜美的嗓音說出來的話,不由讓薛明睿皺起了眉頭,臉上再沒了方才的淡然,小丫頭的話,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放妻書,”
林暖暖見薛明睿身子微僵,再沒了淡定從容之色,清了清嗓子,趁著自己還有勇氣,忙說道:
“放妻書,蓋說夫妻之緣分,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
“啪嗒!”
林暖暖話才期期艾艾地開的個頭,就見薛明睿將手中的狼豪一扔,臉上已然鐵青一片。
林暖暖心虛地往后退了退,
也是,薛明睿才說,待自己及笄后就上門提親,自己這就逼著他寫下放妻書,這于薛明睿來說,無異于是迎面一擊,又怎會高興?
林暖暖面上微酡,自己真是任性了,也自私了,逼著薛明睿寫放妻書,不過是給自己尋好退路罷了?
說到底,自己還是不信任薛明睿,不信任自己的眼光,不信任自己往后能幸福快樂的生活。
故而才早早就給自己留了退路,仗著薛明睿對自己的寵溺,只待日后有個風吹草動,就縮回去,拿出憑證爾后,保留自己的尊嚴,再洋洋得意的說:
看,多年前,我就預料到你會如此,“君若無心我便休!”
既這樣,我們就各放彼此生路,各自安好!
可是這樣,自己就真的不會難過?
還是,只為了保證輸的不那么難看,能夠全身而退?
薛明睿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后,這才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已經被氤氳得看不出“放妻書”字樣的墨團,臉顯得有些痛苦。
他就知道,這丫頭不是個輕易交心的,這么多年來不是一直如此?待她好些,她便伸露面,若有個不對,立即就縮了回去。
可是,盡管心里酸澀,盡管不滿小丫頭對自己不能全心信任,薛明睿卻還是甘之如飴,反正自己心無旁騖,給她些信心,又有何不可?
看透了那些個是是非非,就這么守著她,挺好!
“暖兒,我懂你的意思,若你想要個保證,那我便寫與你可好?”
林暖暖一愣,怔怔地點了點頭。
“好,那我即刻就寫。”
薛明睿重新拿了張生宣,手下有些重,直磨得墨汁四濺,他也不再問林暖暖要寫什么,只奮筆疾書著。
待林暖暖拿在手里時,就見入目筆墨橫姿,力透紙背,林暖暖臉上發熱,一目十行地看了過去,心里卻越發得沉重起來。
“睿哥哥,我…”
林暖暖欲言又止,又看下去,只見后面那句:“若某負她,愿妻,娘子相離之后,重梳蟬鬢,美掃峨眉云云....”
這話實在是有些刺目,自己看著都不舒服,更遑論薛明睿?
只是,后面這句:
“永不再娶!”
怎么看,怎么覺得自己真是對不起薛明睿。
林暖暖心里猶如針刺,她再不想看這些,只覺得自己這樣患得患失,即對不起自己,也對不住薛明睿的朝朝如日月的心。
她眉頭一擰,心里有了決斷,將手中的紙條團了團,用力扔了。
這一扔,只覺得心下一陣輕松,自己方才怎么了,從前的大氣哪里去了?
想不到,境況變好了之后,倒是格局愈發小了起來,
是的,未來不可測,只是,往后難道不可期?
難道說她和薛明睿多年的情分就不敵這一張廢紙?
“不寫了,我們回去吧!”
林暖暖的眸子一瞬間已經回復了澄澈,她看著薛明睿靜靜地說道。
“暖兒沒事,寫吧。”
薛明睿雖不情愿,可若寫了能讓小丫頭安心,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橫豎他是不會負她,又有什么不能寫的?
林暖暖卻只說要回去。
薛明睿也未做強求,只趁她不備,將地上團了的字條收入袖籠,又拿了私章,這才同她一起慢慢走了出去。
想不到,中間會生出這么一番波折,待回到林國公府之時,天色已經有些暗淡。
“暖兒,我們進去吧。”
薛明睿深深地看了林暖暖一眼后說道。
“好!”
林暖暖點了點頭,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