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婆婆早在身后換了個人時,就開始不自在,如今驀地傳來耳畔一陣溫熱,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這是林暖暖再給她擦拭耳后污垢呢。
從來都不拘小節的她,此刻也不禁羞紅了臉。
不過,除卻林暖暖,好似從來也沒有人發現自己耳后有污垢吧。
雖然很羞窘,可是心里那種唄塞得滿滿當當,她形容不出的那種感覺,讓她十分享受這一刻。
她甚至想,盼只盼能擦得久些…
自己耳后的污垢....
能多些...
再多些...
果然,上蒼仿佛聽到了她的呼喚,只聽后頭的林暖暖清冷地說道:
“灰也太多了些。”
竇婆婆是既羞窘又竊喜,她“嗬嗬”笑完后,忙又說道:
“還是算了吧,這個...這個它時日已久...”
還知道時日已久呢,
林暖暖忍住笑,又打了些肥珠子,板著臉繼續擦拭,嘴里卻不饒人:
“既然年代久遠,污垢不易清洗,往后耳朵后頭,就多洗洗。”
“這個,這個...那個...”
竇婆婆有心想說算了,可是畢竟舍不得,只好唯唯諾諾地這個、那個亂說了一氣。
“好了,我說著玩的,見天對著個溫泉能有多少污垢。”
林暖暖忍著心酸,笑著說道。
“暖暖...林暖暖,謝謝你!”
竇婆婆雖未回頭,也感受到了林暖暖此時難得的溫和。
“謝我作甚?”
林暖暖將肥珠子擦拭了,又用清水洗了洗,見都干凈了,這才又用軟布擦了一遍,見手下的竇婆婆身子繃得很緊,眼睛一暗,旋即若無其事地說道:
“叫我暖暖吧。”
竇婆婆顯然是沒聽懂,只習慣性地應了聲“是。”
待爾后回過味兒來,忙吃驚地轉頭看向林暖暖,
“你又讓我這么喚你了!”
“嗯,不過是些名字,隨你吧!”
竇婆婆尤自不信,試探著叫了聲:
“暖暖,小暖兒?”
林暖暖嘴角微翹,甜甜的酒窩也淺淺地顯露了出來,
她又用軟布給竇婆婆身上擦了擦,隨口應了就一聲。
竇婆婆神情激動地又叫一聲:
“小暖暖?”
“嗯!”
怪不得都說,“老小孩”呢,竇婆婆如此舉止,倒也有種童心未泯般的可愛。
“你不生我氣了?”
竇婆婆試探著問了一句,邊說邊看著林暖暖的臉色,見她面色如常,忙又添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可以吃肉了?”
林暖暖這回板起了臉,
“不行!”
按著冒大夫說的那些癥狀,竇婆婆如今已隱隱有中風之兆。
《素問.調經論》上說:“血之與氣,并走于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
中風者多由脾失健運,過食甘肥醇酒、情志過急七情所傷,勞倦內傷煩憂過度,久病氣虧,年老體弱…
林暖暖冷眼旁觀后發覺,竇婆婆以上全占,所以又怎能同意讓她吃肉?
先還七日內食肉一次,后來漸漸改為半月,及至如今,已然變成“一月一肉”,這才饞的竇婆婆見肉就走不動道兒。
至于那大胡子,林暖暖深恨他當初對自己的出言不遜,就以他吃會引得竇婆婆也跟著吃為由,也一樣讓他跟著竇婆婆一月一肉起來,這才招的兩人,看到花豹子都能眼冒綠光。
林暖暖覆上竇婆婆的脖子,輕輕地捏了捏后,淡淡地問:
“婆婆,你耳后可還疼?”
竇婆婆一愣,忙說道:“不疼了,不疼了!”
林暖暖松了口氣,竇婆婆這些日子癥狀日益明顯,可得當心。
只是,她隱隱的覺得冒大夫有些話,沒有同她講清楚,每每問他卻又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冒大夫說婆婆要好好休息。”
林暖暖說完又眨了眨眼睛,盡量柔聲細語著:
“婆婆您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吧!”
話音一落,她就發覺自己手下的身子一僵,林暖暖心里有數,只怕竇婆婆同冒大夫一樣都心里明白,他倆這是想瞞著自己。
“不知道啊,不是暖暖你說,我年歲大了,不能生氣,不能食甘肥之物,不能勞累...”
竇婆婆絮絮叨叨一大堆說完,林暖暖沒說什么,她自己倒笑了。
想不到自己這討人嫌的孤老婆子,就連親妹都厭惡的人,在這有生之年,還能有個小輩兒在身側叮囑這,交待那的。
雖然這些年來,林暖暖見了自己就沒有幾回好臉色,可她能看出,其中掩飾不住的關心,
阿芙蓉被毀,她就讓人種了茶園,說是讓她以此為生,其實她哪里缺銀子...
所以,從前那一片片花海都變成了綠地。
還有,每每總是嫌棄這里食物不好,卻說完就親自下廚。
這會兒,還給自己沐浴..
竇婆婆嘆息著看了看林暖暖,那林老婦的命還真是好,前頭有林沐風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后邊還有林暖暖這樣全心全意護著她的小輩兒。
這不,這都三年了,今天才開了戒,允許自己喚她小暖兒,之前說出來的話,真能氣死人,
“婆婆,還是叫我林暖暖吧,畢竟,小暖兒,暖暖,暖兒,這些都是自家人來喊,您叫了不妥。”
當即就噎得她啞口無言,她又能說什么?
從旁人處偷來的幸福,還能不受人點言語?
雖然她也想同那個林老婦一般無二地喚林暖暖:
“小暖兒,暖暖。”
看,多親昵啊!
這輩子,有她在身邊,值了!
“不知道就算了吧!”
林暖暖看著竇婆婆怎么擦也還是發黑的身子,還有隱隱發黑的印堂,怎么看,怎么像中毒之癥。
算了,還是去找冒大夫,若他再不說,也餓上他十天半月的…
不對,
自己還差三天到這兒就滿三年了!
雖然知道多數是白問,林暖暖還是說出了口:
“婆婆,還有三日,我來這兒就三年了!”
竇婆婆身子一抖,就說呢,怎么自己這么不自在呢,難怪今日暖暖這么和氣,待自己還這般好,卻原來正歸心似箭呢!
她掙扎了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接過了林暖暖手中的帕子,指了指前頭那個小了一半兒的溫泉池子,笑著說道:
“林暖暖,我讓雙兒放了我們南詔的藥草,你方才可泡足了時辰?”
林暖暖見她不肯理會,倒也不想逼急了她,只到底沒了興致,見她洗得差不多了,也就站了起來,冷聲說道:
“每日都讓我洗,怎的今日還能漏掉不成?”
那池子里也不知放了什么,反正老婦人每日都讓雙兒來換新的,起先她還以為是毒,后來更怕是蠱,及至現在,雖不知是什么,倒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