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木然地看著薛明睿,腦中只盤桓著無數個聲音,
“不要你了,林暖暖,他們不要你了!”
連日來的焦慮、疑惑、等待,如今的不解、灰心、絕望,隨著李清淺那扇關起的門,讓林暖暖承受不住了,等到薛明睿抱住她時,才發現林暖暖正緩緩地倒地…
薛明睿心中大慟,他低吼著:“暖兒,暖兒!醒醒!”
暗夜中,憤憤的咆哮聲終究驚動了正在拼命砸門的林宇澤,只見他仿佛從夢中醒來,慌忙往薛明睿這里奔了過來,中間還摔了一跤。
“暖暖,暖暖你怎么了!”
林宇澤連摔帶爬的來到了薛明睿身邊,臉上帶著驚恐的看著薛明睿,顫抖著手就要抱住林暖暖。
“暖暖!”
又一個凄厲的女聲傳來,薛明睿皺了皺眉頭,將林暖暖包裹了起來后,也不看他們就準備抱上馬車。
“暖妹妹!”這是那個年輕郎君的聲音。
薛明睿抱著林暖暖站了起來,往后退了一步,不讓林宇澤靠近林暖暖,只是冷冷地看著場中幾人,桀驁和厭惡的神情交替的在他臉上閃過。
林宇澤本想過來抱住林暖暖,終究是被薛明睿冷得發冰的眼神給凍到,他都踟躕了片刻,才說道:“明睿,給我吧!”
“給你!”
薛明睿像是聽到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冷哼一聲道:“給你繼續傷害她?”
“明睿!”
一陣溫婉的聲音傳來,不用看,薛明睿都知道那是李清淺。
終究是顧及他們是林暖暖的父母,薛明睿還是朝著他們點了點頭,然后抱起林暖暖就走。
林宇澤眼看著林暖暖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慌忙走上前去又道:“等等,明睿讓我來!”
“讓你來?”
薛明睿又冷哼了一聲,就上了馬車,他將林暖暖仔細的放了進去,然后對跟過來的秋菊細細地叮囑了幾句,又看幾眼林暖暖,這才下了馬車。
“明睿,我...”
薛明睿打斷林宇澤的話,淡然地說了一聲:
“林伯父,我送暖兒回去了。”
“明睿,你等等!”
就在這時,李清淺從后面奔了過來,只見她面露戚色,看樣子是想來看林暖暖。
“林伯父、林伯母,”
薛明睿恭敬的給林宇澤夫婦行禮,然后淡淡地說道:
“你們還是想好了,再決定見暖兒吧。若是不想出現,那就離得遠遠的,不要再讓暖兒心存癡念,
這個丫頭癡傻,等她醒來再想起自己又被父母給拋棄了,心中還不知道怎么傷心呢!”
眼看著李清淺開始低低地啜泣,薛明睿忍耐不住,終是攥緊了拳頭,青筋必現,對林暖暖身邊的秋菊低喝一聲道:
“秋菊你下來!”
秋菊此時正在林暖暖身邊,哭得兩眼通紅,聽到薛明睿喚她,先是不肯下來,
只聽得薛明睿又說道:
“你把你家小姐這些年所受的委屈、苦楚,遭遇…細細講給這兩位聽聽,若是他們聽了之后還是無動于衷,那么,”
薛明睿抬頭看了看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不由想起那次方回所說的,林暖暖從平巷跑出來時的情景,
這個丫頭不過是跟著自己學了幾日騎馬,就冒險逃跑,那樣的夜晚,還是一個人,何其兇險,可是為何被擄,還不是因著她的父母!
再想想她后面所受的種種,不過是稚齡,因著父母失蹤,整夜整夜的熬著睡不著,白天還要想著法子跟那一家子狼心狗肺周旋!
還有那日,小小的人兒,挺著腰板一字一句地念著:“煮豆燃豆萁...”時她的內心是何等的煎熬,
就是這么個看上去嬌嬌的小女郎,硬是拒絕了圣上的旨意,不過就是為了換一句:她爹娘沒有死這樣一句似是而非得的話!
薛明睿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痛心,他的眸子在這暗夜中像是兩團火,將面前的林宇澤夫婦燒得再也站不住。
林宇澤動了動嘴唇,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李清淺則是迎風看著薛明睿,她身子單薄,像是隨時都可隨風而去。
“薛世子,煩請你讓二奶奶去看看暖妹妹!”
薛明睿抬眸看去,是那個年輕的郎君。
“蕭逸,”
薛明睿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冷聲說道:
“看完后呢,等暖兒醒了,你們就走?然后永不回頭,就留下她這個傻丫頭繼續苦守?林二奶奶,您是準備讓暖兒再苦守一年、兩年、還是再守上個七年!”
薛明睿的聲音里充滿了戾氣,李清淺聽了不由往后退了退,被蕭逸一把扶住,蕭逸厲聲喝道:
“薛世子,我敬你是條漢子,但你也不能如此說二奶奶,你可知道二奶奶曾經受了多少...…”
“好了蕭逸,不要說了!”
李清淺打斷了蕭逸的話,凄楚地看了眼林宇澤,咬緊了嘴唇,只是不語。
薛明睿眼看著她那樣子居然依稀有些林暖暖的樣子,心中不由就是一慟!
停了一會,薛名睿這才沉沉地說道:“你們一別經年,定是吃了不少的苦,是不是看著暖兒錦衣玉食,就覺得她過得很不錯了?
秋菊,你和方回留下,將暖兒這幾年的過往經歷也講給他們聽聽,若還是一個要走,一個不露面,那也隨他!”
薛明睿說完,也不回頭,只是走至馬車上,仔細地查看了林暖暖一番,知道她只是氣急攻心,加上前幾日跌落山崖,到底是傷了元氣,這幾日聽說尋著了林宇澤的下落,必定又是夜不能寐了,今晚乍然得見林宇澤,加上李清淺將她拒之門外,大喜大悲之下,這才昏厥!
薛明睿才至江南短短數日,就已眼睜睜地看著林暖暖昏迷了數次!
他嘆了口氣,強自收回落在林暖暖面上的目光,下了馬車,對著正沉默不語的林宇澤夫婦說道:
“林二奶奶的好鄰居,如今已至林府,說是尋到了你,你們自己且斟酌著辦吧,不要再把什么事情都丟給暖兒,她雖聰慧,卻不過只有十一歲,且,”
薛明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下滿心的捩氣:
“暖兒并不似你們看到的那樣天真、也不似你們想的那樣嬌憨,不知憂愁,她其實...算了,你們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話畢,薛明睿頭也不回,就上了馬車,他敲了敲車轅,一個侍衛立刻接替方回駕著馬車向遠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