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睿沒有想到,自己跟著過來,居然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有些愣怔地看著緩緩關起的門,想了一下,還是對方回做了個手勢,縱身一躍就進了這個三進的院子。
腦中突然想起林暖暖小時候曾問過的話:“睿哥哥,你可會飛檐走壁。”
薛明睿平淡無波的眼睛里不由涌出一絲笑意,不過在看到里面的人時,又抿緊了嘴唇。
原來他們就在這里,不過是距著蕭縣不遠處。
薛明睿索性挑破了窗戶紙,根本就不怕里間的人發現他。
他長身玉立的站在窗戶下面聽著,哪里像是偷偷闖進人家偷聽的,倒像是閑庭信步過來串門的。
方回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不敢像薛明睿那般,只是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偷偷地藏了起來,警醒地查看著周圍的動靜。
“娘子,你終于肯放門了,你終于肯見我了!”
薛明睿暗自蹙眉,又想到里面之人的身份,不由忍耐著繼續聽下去。
“你是從何時到了這里的?”
是男子痛苦隱忍和高興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唉,我——”
若不是薛明睿耳力過人,幾乎不能聽到里面人的嘆息聲。
那婦人許是想說什么,終究是輕輕嘆了口氣,就什么也沒有說,只留下男人急切地聲音:
“娘子,你可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苦,也苦了我們囡囡!”
“囡囡怎么了?”
婦人一改方才的淡漠,像是撲向了那個男子,又接著顫聲問道:“我們囡囡怎么了?”
男人低聲說了句:“囡囡很好,囡囡很好!”
婦人的情緒漸漸地平息了,她好像是在低語:
“怎么會好,沒有爹娘在身邊的孩子,又怎么能好?”
男人似乎怕婦人不信,忙抖索著像是在解什么東西,薛明睿神色平淡地將窗洞又挖了挖,向屋內看去,卻原來是一個仕女圖。
由于被男人的身子擋著,薛明睿只是隱隱地看到那雙波光粼粼,瀲滟著的眼睛。那雙眼睛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薛明睿想了想,決定換個角度細看,正在此時,就聽到里面一串細細長長的嘆息聲傳了出來,接著就見那個婦人將畫一把摟在了懷中,泣不成聲起來。
男人終是不忍,忙上前一步摟住了那個婦人,撫著她稀疏地頭發,一下一下地拍著,口中溫柔地說道:“別哭!“
接著就是隱忍著的啜泣聲,和著男人一下一下的安慰聲。
“主子!”
隨著方回一聲低喚,薛明睿身子一閃,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只見一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約莫十七八歲的男人進了屋子,似乎是察覺有人,忙快步走至門口,低低的問了一聲:“是誰!”
薛明睿仿若未聞地盯著屋內看,由于換了地方,看得不時很真切。里面的幾人顯然都是認識,不過寥寥數語幾人就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只聽那個后進去的男人低低地說道:“我見過的。”
然后里面的婦人又開始小聲地啜泣。
薛明睿眼見得人都到齊,正準備顯身,就聽得門口傳來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蕭大哥蕭大哥!”
薛明睿情知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索性縱身一躍,上了屋旁的大樹。
就在此時,一個身穿粉色襦裙,年約十歲左右的小娘子進了來,脆生生地說道:
“我娘親讓我來送點吃食給奶奶。”
被喚作蕭大哥的男人聞聲出了屋子,掩上門,只是對那個小女娘說了句什么,并不接她手中的食盒,轉身就走了,小女娘仿佛很生氣,立于門口跺了跺腳,看了屋子半晌,待明白確實不讓她進去時,停頓了片刻,這才轉身走向了隔壁的屋子。
薛明睿看了眼屋子里的三人,想了想,又沿著屋頂,向隔壁院子飛奔而去,方回也忙跟在主子后面。
等聽到一聲訓斥,薛明睿這才停了下來,凝神靜氣地聽著。
“真是個沒用的蹄子,不過是讓你去送個食盒,你都能拿回來,那個屋子里面可有人在?”
一個聽上去頗有些柔媚的聲音帶著惡狠狠地語調說著方才送食盒過去的小女娘,間或還有一兩次推搡。
聽上去,小女娘很是怕她,只聽她囁嚅著說:“蕭大哥在。”
“蕭大哥,蕭大哥,他是哪門子的大哥,你可跟你爹爹一樣的下賤,居然對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野種,叫的這樣親熱。”
接著就是一個悶哼聲,還有那個小女娘的辯解聲:“奶奶說了,蕭大哥就跟她兒子似的,再說蕭大哥不是野種。”
“呦吼,你如今是大了吧,居然能跟我講起道理來了,啪!…”
薛明睿沒有再去聽母女倆個爭吵的聲音,他回頭看了眼才過來的侍衛,又看了眼,方才的屋子,對方回說:“盯緊了,隨時跟我回報。”
其實這樣的小事情,哪里需要薛明睿親自過來,主子如此重視,方回又豈敢不上心,他忙對著薛明睿躬身行禮,待看著薛明睿的身影消失在路上,這才打起精神來,細細聽了起來。
屋子里面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啜泣聲,男人只是反復地指著他拿過來的那幅畫像,只給婦人看,間或看向婦人有些憔悴的容顏,臉上閃過一絲悲憤。
婦人并沒有看到這些,雙手只是在畫的上方停留,像是想要撫摸,又怕將畫,抹臟了。
“來,沒事,家里面我畫了好多張,你忘記了,這些還是囡囡教給我的。”
男人的聲音里雖然帶著滄桑,卻仍能聽出以前的清亮。
方回將身子往窗子上貼了貼,就聽到那個婦人哽咽著說道:“你怎么不回去啊,你讓囡囡一人...”
下面的話,已經被啜泣聲掩去,男人隱忍的聲音又起:“沒有找到你,我怎么回去!這么些年,你為什么要躲著我!”
婦人哽著聲音剛想說話,像是想起了什么,忙推著男人道:“你走吧,快走,快些走,不要再來了!”
男人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呆愣地看著婦人,方回急忙閃到樹上,往下俯視,就見到婦人已經將男人推出了門外,并不理會男人使勁兒的敲門聲,只是蹲坐了下來,抱住了頭,痛苦的大聲哭泣著。
這樣持續地敲門聲持續了很久,直到隔壁那個小娘子的娘走了過來,拉住了男人的手,驚喜地不知喚了一聲什么,拽著男人就要去她家里。
方回猶豫了一下,決定去隔壁看看,就在此時,只見那個婦人渾身抽搐起來,然后拉住走過的年輕男子,急切地說道:“蕭兒,快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