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有一個身影在路上行走著。
怕!餓!困!不,更多的是冷!
他想著一家子那種冷冰冰的、嫌棄的眼神。
想起父母親…
骨肉至親?不過如此!
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肖逸嗓子干的要冒煙了,可是那又怎樣,這個十歲的少年還很渴、很餓、很無助。
就是因為所謂的命不詳就把他一送多年。道觀被燒了回到家里一包饅頭就把他扔了出來。
出來的時候,他回首看了下家,里面燈亮人暖說不出的安詳。仿佛他就沒來過。
是呀,他是個克父克母的人,送去道觀也是常理。不讓他進家門也是稀松平 剛才————
“爹,他是誰呀?”家里的妹妹指著他的鼻子問。
“娘,我怕!”那個五歲的小男孩是他弟弟吧!小臉紅撲撲的。不像他,他好不容易走了近百里的路,近乎乞討的回到這兒應該很狼狽吧。
肖逸苦笑了下,扯的嘴唇一陣痛。怎么能不痛?走了百里到得家里,連口水都沒有。
他還記得娘親抱著弟弟,捂著弟弟的眼睛指著他說:“別看乖寶,是壞人!別看!”然后端著雞湯哄著“乖寶,來快喝壓壓驚!”
他咽了口唾沫,抹了一把臉,臉上是很臟難怪弟弟要怕。
他試著走進他們:“爹娘,是我,肖逸!”他從小離家,他們可能是不認識了!
“肖逸?”爹聞言皺了下眉頭,把嘴里的煙袋往鞋幫子上敲了敲。
“你怎么回來了?”
“爹,道觀燒了,師傅讓我回來的!”肖逸忐忑的看了看肖父,又看了看肖母。
“娘!”
“儂,儂怎么回來了?”肖母驚恐的向后退了退,
“儂離遠點啊,別靠近我家乖寶!”說著拍了拍懷里的弟弟“乖寶別怕,有娘!”
“爹、娘,他好臟!讓他走吧!”妹妹捏著鼻子道 肖逸默默地向后退了幾步,看了看弟弟碗里的雞湯,悄悄的又咽了咽唾沫。
“乖寶,儂晚上吃的少,喝點伐!”娘已經不看他了,只一心哄著弟弟。
“不喝不喝!”弟弟一把推開湯碗,雞湯灑了一地。
“啪啪!”爹又使勁的敲了敲煙袋,“他不喝就罷,你偏讓他喝!”
娘放下碗,討好的看著弟弟“乖寶啊,那娘給你撕個雞腿吧!”
弟弟沒吭聲,半天突然回頭指著他:“臭,他臭!”
娘眉頭一皺:“儂離遠點兒!這么大了,還這么臟!”
肖逸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讓他走!讓他走!”弟弟大聲的喊著 “讓他走!娘讓他走!”妹妹也跟著喊!
他下意識的又向后退了一步,這一退,已經步出了家門了。
他站在門外,顯得格格不入。
爹嘆了口氣,起了身,跟娘說了幾句。
娘放下了弟弟,走進了屋里,一會兒拿了個布包出來。
“給,這是一包干糧。拿著路上吃吧!”爹看了他一眼,扔給他。
“爹!”他嘴唇發干,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嗤!”妹妹冷笑一聲,尖細的聲音就傳到他耳朵里“娘,儂看他,鞋子都破了,腳趾頭都露出來了,跟個叫花子似的!”
“叫花子,叫花子!”弟弟跟著起哄道 “我、我是你哥哥!不是叫花子!”他費了半天的勁只吐出來這幾句。
“娘,這個小叫花子說是吾哥哥!讓他走!我不要小叫花子做我哥哥!”妹妹尖叫起來。
“讓他走,讓他走!”弟弟也跟著喊!
“我不是小叫花子!”他費力的吐出這句。
“儂走吧!”爹半天擠出這句話。
“以后就不要再來了!儂曉得伐,儂也八九歲了吧?自己過活吧!”收起了煙袋,往屋里走起。
他看了看娘,娘一點表情也沒有,只顧著哄弟弟吃飯:“乖寶啊,喝點伐!吃點肉來!”
“娘,儂就只顧著弟弟,我也要!”
“這丫頭,儂弟弟還小呢,多吃點怎么了?來這個雞腿把儂吃吧”
“娘!”肖逸嗓子眼真要冒煙了,他咽了咽唾沫。
“哎,儂別要叫我娘!儂想害我呀!別樂克到我們!快走啊!快走!”
他抿了抿嘴,囁嚅了一下,最終沒有吭聲,慢慢的向外走去。
頭疼的厲害!
腿好像千斤重!
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
“哎!儂等等!”身后是娘的聲音,他心一動,驚喜的回頭。
“我跟儂說件事!”娘氣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
“娘,你說!”他的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謙卑。
“哎,別要叫我娘哎!不是很儂說過別叫嘛!”
娘向后退了一步“以后可千萬別進我們家來了!求求儂了!別再來禍害我們了!”她插著腰“我們都被儂害慘了,不要再回來克我們了!聽到伐?”
“聽到伐?”
“聽到了!”他吶吶的回答 “那就好噻!”娘得了他的保證,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茫然的向前走著,這回他要去哪里?回家?他沒有家!
“別要叫我娘!”
“儂不要克我們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回來了!”
“他好臭啊!”
“娘,小叫花子!”
“吾不要個小叫花子做吾哥哥!”
來的時候,想著回家,覺得路特別漫長,可是畢竟有終點。
現下,他不知道該往哪里。
肖逸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懷里抱著的饅頭也忘記了吃。
他餓么?也許吧!
他困么?可能吧!
路過一座破廟,被一群乞丐攆了出來,順便搶了他手里的干糧。
他幾乎連反抗都沒有,一個十歲的孩子,面對一群乞丐,怎么反抗?他也不想反抗。
心心念念的想著回家,費了那么多事的打聽到家在哪里,是找到了!可那不是他的家。
他進門一眼就認出來爹和娘了,三歲的時候送他去道觀,他清清楚楚的記著他們,就怕把他們忘了。
是呀,他是沒忘!可是爹娘忘了也可能沒忘,只是不想要罷了。
罷了,不要就不要吧!
肖逸走啊走啊、、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他記不清自己是走了幾天的路了。
天好黑啊,真黑啊!肖逸覺得這天黑的仿佛就亮不了,
“我困了,就這樣吧!”肖逸不想再走了,路在哪兒?走去哪兒?
天好黑啊…
“秋渠,前面是什么?”
因著林宇澤要到鄉下勘查下堤壩,李清淺想著近日無事,正好附近她家有個莊子。也方便照顧林宇澤,就帶著林暖來鄉下的莊子住。
林暖暖聽莊子上的婆子說這附近有種野菜適合做粥,故而她一大早的就起來了。
她想去莊子后面看看有沒有野菜,讓廚房給她做好吃的。李氏想著小兒貪玩也沒放心上。只吩咐秋渠幾個注意,只在周圍轉。
甫一踏出門,就看到不遠處像是躺著個什么。
“小姐,您別過去,奴婢去稟報二奶奶!”
“不用,我們去看看吧,好像是個人呢!”
“哎,小姐,你不能去,奶奶吩咐過的,您看著,讓奴婢去吧!”
“沒事,咱們一起去看看!”
林暖暖走進前去,果然是個人。
“真的是個人吶!”秋渠指著一個大約八九歲的男孩子說。
只見這個男孩子臉色潮紅,嘴唇發白,顯然是病了!
“秋渠,你去喊幾個人來,把他抬進莊子里吧!”
“小姐,此人來路不明,跟個小叫花子似的,可不能帶到莊子里!”
“沒事,他病了,不好好看看,扔在這兒不好看吶!”
“那,好吧!小姐,你就在這兒等我,別亂走啊!”
“嗯!”
“那我去了,小翠,你照顧好小姐!”秋渠不放心的道!
“你去吧!好生啰嗦!”
“小翠,把我的水壺拿來。”
“小姐,給!”
林暖暖接過水壺,到了點在手帕上輕輕的沾了沾他的嘴。
“小姐讓我來吧!”小翠道。
“沒事,我來!”林暖暖見這人嘴唇起皮,就知肯定渴急了。
她先用帕子潤了潤,“小翠你來抱起他的頭”
林暖暖捏開他的嘴,到起水來。
“咳咳!”肖逸被嗆的咳起來,意識到是水,趕忙急切的吞咽著。
“小姐,他好像醒了!”
“嗯!”
肖逸使勁的半睜著眼睛,天什么時候亮了?
就見一個明眸皓齒的小姑涼手里拿著水壺,對著他笑。
“原來是仙女啊!”他復又閉上了眼睛,
天又黑了,天黑了,不過這回會亮的,因為他看到了小仙女。
后來不管多久,肖逸都記得那個小仙女,因為有她在,不怕天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