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胡說什么呢，你才多大呀，你能把自己過好了，照顧好了，比什么都強，不要想太多，我怕你想家，想爸媽才電話里面告訴你一聲，早知道就聽你二哥的，不跟你說了。”
朱小四心說還是他哥懂她呀。
或者說還是他們朱家的人了解他們自己。
朱小四：“嫂子我知道了，小時候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吃飽了不餓肚子，一天天的過來了。可到了省城我才知道什么是有滋味的過，不擔心回家晚了沒吃的，不擔心衣服刮破了，被爸媽罵。也不擔心因為大哥不高興被數落，更不擔心，有人攔著我不讓我上學，要把我換糧食。我過的挺好的，我不想去看他們。他們也沒有惦記過我。”
這一口氣說的可夠多的。
田野：“都隨你。”又跟朱小四說會，才把電話放下，為什么電話打的有點后悔呢。
朱小四茫茫然坐了好大半天，三大爺過來這邊都轉了好幾圈，看著朱小四臉色不對：“丫頭，遇見事了。”
朱小四搖搖頭：“沒有。”
三大爺又轉了兩圈，看著朱小四臉色還是不好。出去跑大老遠花五分錢買了一根冰棍進來遞給朱小四，這個季節還有點涼呢，賣冰棍的不多，三大爺應該在外面等了大半天。
朱小四拿著冰棍，哄孩子的，她從小就沒被人這么哄過，他二哥對她不錯，有吃的知道給她留一口，可他二哥自己擁有的就不多，能給她什么呀。
朱小四拿著冰棍：“三大爺我沒事，我先回去了。”
三大爺：“成，沒事就成，你二哥當兵有出息，將來當大官的，你三哥上大學，咱們公社都沒幾個，你上面有兩個哥哥呢，啥事都甭在意。往后福氣大著呢。”
朱小四：“是，我以后那是要享大福的。”
那邊的高老頭看著這邊，小眼睛始終瞇著，沒有吭聲，朱小四跟師公打個招呼回家了。
下午朱家老兩口子下車的時候，就看到車站門口蹲著一個臉上有點黑，衣服打著補丁，鞋子漏腳趾頭，露著一大截腳脖子的丫頭。
看著眼熟又不大敢認。
朱鐵柱顫悠悠的過去：“四丫。”
朱大娘趕緊追著朱鐵柱的視線看過去：“真是四丫，你個要賬的孩子，你咋跑這來了，你不是上學呢嗎。”
朱小四：“我過來這邊撿破爛的。”
說完拎出來一個塑料袋子，里面一堆破紙殼，塑料坯子什么的。
朱大娘看著閨女眼圈都紅了：“我說不讓你念書，你非得念書，那就那么愿意撿破爛是吧。”
朱小四抬頭看著朱大娘，她媽看著比原來胖了，人也精神了，看來過得不錯。
朱小四一雙眼睛黑亮亮的：“你要是愿意供我讀書，我本來不用撿破爛的。”
朱大娘：“你倒是想的美，丫頭片子念什么書，跟我回家，好歹不缺你一口飯吃，我就是欠了你的，活該養著你，大了趕緊找婆家，哪遠去哪。”
有這么說話的嗎，啊，就不能軟和點嗎。
朱小四抿著嘴巴：“不回去，我還得念書呢。”
朱大娘：“那玩意能吃呀，能當衣服穿呀，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死心瞎肺的孩子。跟我回去，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朱小四：“我念書丟什么人，現什么眼。我就是撿破爛，那也是撿的人家不要的東西，沒要飯吃呢。”
朱鐵柱：“四丫呀，先跟爸回家，念書的事情以后慢慢商量。”
朱小四：“我戶口跟著三哥呢，我回去我嫂子能容我”
朱大娘：“別提那個敗家娘們，要不要她我還不一定呢。愿意跟我回去就回去，我沒求著你。咱們村里連個看家的都沒有，你回村看家去。”
朱小四臉色烏漆墨黑的。家里沒有看家的，合著把自己仍會上崗村去。這可真是親媽。
朱鐵柱：“小四呀，那時候你嫂子懷孕，爸媽那是沒法子，你嫂子孩子早生了，你跟爸媽回去吧。”
朱小四：“嫂子要是在懷孩子呢？”
朱鐵柱想要大孫子，看到長順時候，更想要個大孫子。要是兒媳婦還容不下朱小四：“你住在村里，礙不到你嫂子。總比這邊撿破爛好。”
朱小四一雙眼睛再也沒有抬頭看過朱鐵柱兩口子，拎著破塑料袋子：“我還欠這邊學校錢呢，你們能幫我先還了嗎。”
朱大娘那聲音立刻就尖銳了：“你還真當自己是要賬的呀，那學是你自己愿意讀的，有本事你就自己撿破爛還吧。我沒錢，沒錢搭在你這個要賬的身上。”
關鍵是帳太多了。當初田花同孫二癩子嚇唬人的時候，說的數字蠻大的，讓朱大娘把那么多錢搭在一個丫頭片子身上，她不愿意。
說完朱大娘就看看四周，可別有認識這丫頭的人，回頭真同他們要賬：“我跟你爸先走，你后頭跟著我們回家。你在這邊呆了這么久了，不至于丟了對吧。”
還知道問一聲閨女丟不丟得了呢，朱小四能說挺知足的嗎。
朱鐵柱：“丫頭，不是爸媽不給你錢，你說你一個丫頭上學比三哥上大學花錢還多呢，你這是讓人給偏了，聽話，跟著我們回家。”
朱小四：“不回去，我還得上學呢，你們要是不愿意供我，我自己撿破爛也能堅持到大學畢業。”
朱大娘：“你個要賬的，撿什么破爛，還大學畢業，得多少錢呀。有那錢干什么不好。”
朱大娘已經在打票口買了兩張回去的車票，扯嗓子問朱小四：“帶錢沒有，自己打張票一塊回家。”
朱小四本來不想在看朱大娘的，這樣的媽有不如沒有。
可聽了這話還是抬起頭盯著朱大娘。
朱大娘被閨女看的不自在：“看什么看，你不是撿破爛嗎，手里能沒有打票的錢。”
朱小四冷冰冰的說道：“你們回吧，我不回去。”
朱鐵柱：“小四聽話。”
朱小四沒吭聲。朱大娘拿著兩張票，讓人給擠開了：“你這死丫頭怎么就那么不聽勸呢。你還真的要撿一輩子破爛呀。”
朱小四：“總比給嫂子帶一輩子孩子好。”
朱大娘：“那是你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