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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客棧

  湛長風帶女英在潯陽城里東躲西藏,小孩的精力終究有限,老跑路也不是辦法,于是這兩人趁著黑燈瞎火翻進了一家客棧的后院。

  女英特別順溜地往馬廄鉆,湛長風將她拉回來,“干嘛呢?”

  “躲里面啊。”

  “不臟?”

  “成大事者能忍其不能忍。”

  湛長風端詳了一下她英勇的神色,夸道:“表情不錯。”

  然后助跑,踏上墻壁,幾個翻挪闖進了三樓的一扇窗戶。

  “......”這膽量,我喜歡!

  女英摩拳擦掌,亦是爬上去了。

  這恰是間空房,湛長風沒動里面的東西,和衣躺到了臥榻上,女英有點興奮,離家出走那么多次還沒像這次一樣刺激過呢,但見湛長風休息了,她也感覺疲了,將燭臺放置到門邊,摸黑爬上榻。

  “被子借我點,別小氣嘛。”

  湛長風一抬手把大半床被子兜她頭上了。

  女英的呼吸很快就平緩下去了,也不知是不是這些天累慘了,還打起了小呼嚕,跟條魚冒泡似的。

  湛長風背對著她,揩了揩左眼,以臥姿入靜修煉。

  此時那座靡靡之樓中,斗笠人悄無聲息地推開一間房,房內幽幽沉沉,寂寥空蕩,只有素色的幔帳層層疊疊,輕飛亂舞。

  一道影側立在輕紗幔帳后,透過紗幔時隱時現的空隙,可見一只素白的手輕輕拂過妝臺上的物件。

  “主人,那個小男孩捉拿回來了,另外兩人追丟了。”

  “這回倒是大意了。”她歪頭輕笑,點在一塊冷硬的令牌上,“全城搜捕,務必在明日日落前拿到這兩人的人頭,否則,只能棄了這個據點。”

  “是。”

  尊王府的大小姐逃出去了,很麻煩呢。那些蠢貨,還真會挑人抓。

  天蒙蒙亮,湛長風便醒了。

  醒來便是四肢百骸的酸疼,胸口像是被壓了千斤石,差點沒喘過氣來。

  昨晚還隔著半張榻的女英此時正八爪魚似的壓纏在她身上,湛長風推了推對方的腦袋,人家哼哼了兩聲,毛茸茸的小腦袋蹭著她的肩窩,纏得更緊了。

  湛長風捂了捂眼睛,攥著她的后領直接丟下了榻。

  女英半醒不醒,在地上摸來摸去,湛長風沒眼見了,順手扔了床被子給她。

  女英摸到被子,抱進懷里,迷迷瞪瞪地坐那兒,癟著嘴。

  湛長風也是無聊,就盤坐在臥榻上看她什么時候清醒。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五下,酉時了。

  打更的聲音穿過巷風窗戶傳來,女英打了個激靈,看看地上的自己,看看好整以暇的湛長風,委屈地控訴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我晚上還給你掩被子,你居然連榻都不給我睡,你怎么那么壞。”小孩一邊揉眼睛,一邊低聲碎碎念,聲音糯糯的。

  湛長風睜眼說瞎話,“是你自己滾下去的,還把我的被子卷跑了。”

  “...”大小姐有點不相信,但想想以前好像也有幾次是在地上醒來的,便有點窘了。

  不死心地問:“真的?”

  湛長風淡定地點點頭,“說來我都有點著涼了。”

  “哦。”大小姐的聲兒都低了,滿腹愧疚。

  湛長風一本正經走下榻,倒了杯茶喝,冰涼的液體入喉,散了郁氣。這時她看見門邊的燭臺。

  女英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自得地一笑,“這是我跟南來北往做生意的貨郎學的,他們說出門在外,得防著點兒。”

  “往馬廄躲也是跟他們學的?”

  “對啊。”女英興致勃勃道,“有個貨郎大叔說他在荒郊一個人住客棧時,進來一伙山賊打劫,他就是躲了馬廄才逃過一劫,那里太黑太臭,一般人都不高興靠近。”

  女英沒說的是,她在家躲人時,也往馬廄藏,從此再也沒人找得到她了。

  能找到嗎,誰想得到一個生活中無一不精致的大小姐會蹲馬廄里。

  湛長風聽了她的話,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蠻有道理的樣子。

  “出其不意.能屈能伸。”最后熬不過某人的眼神,評價了兩句。

  “你很有眼光。”女英坦然接受贊美,忽然翹起的嘴角下拉,變成驚訝,“你...你...”

  “嗯?”

  “空房間里怎么會有茶水?”

  湛長風撇了她一眼,“半夜去廚房拿的。”

  湛長風疊好被子,擦干杯子,放歸燭臺,快速將女英推進了衣柜,“別說話,過會兒就有人來打掃房間了。”

  “為什么還要躲?”女英不解。

  湛長風不明意味地瞧著她。

  女英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你也是離家出走的啊。”

  “算吧。”

  女英頓生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欣慰,繼而更憂愁了,“沒有大人在身邊,我們該怎么辦啊。”

  她也覺得就這樣大搖大擺出去,好像是件挺危險的事,誰知道那些人有沒有罷手。

  “再躲躲。”湛長風謹慎道。

  沒一會兒,果然有一個小二來打掃屋子了。

  湛長風拉下戳她臉的手,五感層層打開,門栓斷裂的豎紋.走道上的腳步聲.鍋鏟相碰爆炸似的香味,凡秋毫,皆入眼.入耳.入鼻。

  她又一一關閉,只剩下耳感。

  客棧門將開時,她的耳朵忽然動了動,聽到門口的響動。

  一個陰沉的聲音道:“你這里可來過小孩,是不是上面畫的?”

  “沒有啊,哎,你們干什么!”

  “你別動手啊,客官們都還睡著呢!”

  “什么人!干啥呢!”

  “他們正一間間搜過來,走。”

  “走哪去啊?”

  湛長風打開后窗,四面一顧,故意踩斷了幾張瓦片,跳到后院。同時,斗笠人耳朵一動,快步闖進屋內,目光掃過臥榻,手一摸,還有余溫,“肯定還在,找!”

  手下人如魚貫出,分向客棧的大小角落。

  懵著的店家被斗笠人狠推了把,“人呢!”

  “我...我哪知道啊。”店家哭喪著臉,手護著頭退到了門后,生怕這兇煞對付他。

  好在這時有人高叫道:“老大,這里有扇窗開著!”

  斗笠人沖到窗邊一看,二樓屋檐上的瓦楞被踩斷了好幾塊,一樓檐角有踏痕。

  這屋子靠巷,一樓檐角正好接著巷墻。

  “他爺爺的,又讓人跑了!”

  “給我追!”

  一眾人從窗戶追了出去。

  店家擦著頭上冷汗,伸脖子瞧瞧了窗外,“我的娘喲,一珠一片的青禾琉璃瓦啊。”

  他轉頭一震,捂著心臟哆哆嗦嗦地指著猛瞧不好相與,細瞧更不好相與的幾個黑衣護院,“你們不是走了嗎?”

  那幾個護院橫了他一眼,靜悄悄地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搜查過去,杜覺漏網之魚。

  直到整個客棧轉了遍,才真正走人。

  而在后院馬廄...

  湛長風肯定道:“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注意。”

  “你特么先把手從我頭上拿下來,我要被熏死了!”

頭頂一松,女英如愿地抬起了頭,她整個人是趴在地上的,身上蓋了一層茅草,鼻尖都快和馬糞親密接觸了,嘔  這個馬廄怎么會那么臟,她家的明明很干凈!

  女英轉頭看湛長風,面色多正常,一點為難都看不出。

  這等不動聲色讓女英慚愧,憋了氣老實趴著,沒有再抱怨。

  湛長風看她漲紅的小臉,沒告訴她自己關了嗅覺,反正她也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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