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撫了撫小枸杞的頭,順勢將小冊子捏了捏,看了小枸杞一眼,道:“看不出來啊,你也有賊精賊精的時候!”
小枸杞呵呵一笑,撓了撓后腦勺,道:“大姊說什么呢?我聽不懂…”然后一頭扎進她屋里,大叫:“阿財!阿財!你在哪里?咱哥倆兒好久不見了…”
盛思顏額頭垂下幾道黑線,她追上去,對小枸杞道:“小枸杞!你再胡說,我送你去你大姐夫那里。
小枸杞最怵周懷軒,一聽忙老老實實停住了,立在盛思顏跟前,道:“大姊,我住哪里啊?能不能跟阿財住一間屋子?”
阿財的屋子在東次間自帶的小耳房里。
小枸杞當然不能住在耳房。
盛思顏就道:“你住東次間吧,阿財住在旁邊的耳房,有門可以直接通到東次間。”
小枸杞聞言便咚咚跑到東次間瞧了瞧,出來歡歡喜喜點頭如啄米:“好好好!我就住東次間!我和阿財住隔壁!”
阿財剛剛窸窸窣窣挪到東次間門口,聞言默默停住了,轉頭爬回阿寶住的屋子,也就是盛思顏和周懷軒的臥房…
周懷軒和蔣四娘回了將軍府,略為休整,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又來到神將府,給周承宗跪靈。
周雁麗是出家人,曾經也叫周承宗叫了十幾年的爹,如今是親伯父,都是至親之人,當仁不讓地在靈堂念經超度,一直沒有離開。
周懷禮和蔣四娘是跟吳三奶奶一起來的。
周大管事在靈堂門口看見周懷禮和蔣四娘,有些詫異地道:“四公子、四少奶奶也來了?你們好好歇著吧,身子要緊。”
蔣四娘忙道:“大管事別這么說。大伯父是大夏重臣。更是我們神將府的一家之主。他去了,我們沒能給他風光大葬已經很對不起他了,如今我們只要在這里跪七天靈而已。連這我們都做不到的話,真是枉為人子。枉為人媳了。”說著,端莊地跨過門檻,尋到一個蒲團,在周雁麗身邊跪了下來。
周懷禮跟著走了進來,嘆息道:“雖然大伯父說喪事從簡,但是連和尚道士都不請,忒也寒酸了。我認識幾個高僧道人,不如…?”
周大管事聽著這話很是別扭。
馮氏、周懷軒和盛思顏暫時都不在這里。
有些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見了這鮮明的對比。未免就覺得馮氏、周懷軒和盛思顏太過涼薄。
“瞧人家四公子和四少奶奶,還隔房呢,都能每天過來跪靈。”
“就是。聽說四少奶奶剛剛診出有了身孕,人家都沒有嬌滴滴地躲在家里不出來…”人群中有人擠眉弄眼、含沙射影地說道。
周大管事臉色都變了,他冷冷地看向人群,記住了那幾張說偏話的臉。
周家二房的一大家子人也都在這里跪靈,除了小孫子輩年紀小,沒有在這里以外,別的大人都在這里。
聽了蔣四娘和周懷禮的話,還有人群中的議論。周二爺站起身,咳嗽一聲道:“孝不孝順,不在死后。而在生前。光在死后做做樣子有什么用?比如三弟,就算天天跪在這里,給大哥守一輩子墳,都不能彌補他做的錯事。”
周三爺一聽就惱了,用手指著周二爺道:“二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顯,你聽不出來?”周二爺毫不畏懼地道,“誰在大哥活著的時候對不起他,誰就是罪人!”
“你說我是罪人?!”周三爺大怒。拿著拐杖捶了幾下地。
“我可沒說,你自己說的。”周二爺雖然是庶出。但是周老爺子對他和對嫡出的周三爺沒有差別,再加上他年紀大些。自小對周承宗也是敬仰有加,因此對這個給大哥臉上抹黑的三弟很是不滿。
蔣四娘和周懷禮沒想到周二爺居然出言諷刺他們,微有些臉紅,但是周二爺是長輩,說什么話他們都得聽著,沒有還嘴的份兒,只好裝沒聽見。
周大管事的一口濁氣這才吐了出來,拱手道:“幾位吃了早飯沒有?如果沒有,那邊備有清粥小菜,還有素饅頭,薺菜餡兒的小餛飩,聊可果腹。”
蔣四娘搖搖頭,“我沒胃口,還是給大伯父跪靈吧,望大伯父在天有靈,保佑我們一家大小平平安安。”說著,拈香下拜,極是虔誠。
許是有孕在身,她的臉色晶瑩如玉,在裊裊煙氣中如同白玉觀音一樣圣潔無暇。
周懷禮瞥見她的側顏,眼里閃過一抹驚艷的神色。
盛思顏在自己的屋里剛給阿寶喂了奶,聽著周大管事派來的婆子在外間一五一十說了剛才靈堂里發生的事,很是無語地搖搖頭,“下去吧,我知道了。”
那婆子躬身走了。
盛思顏問周懷軒:“…我們不去,真的好嗎?”
周懷軒給盛思顏系上一只比目玫瑰佩,淡淡地道:“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盛思顏頓了頓,想起阿寶也曾經不讓她去跪周承宗,心里一動,便把到口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改了話題道:“四弟妹剛有了身孕,還每天去跪靈,倒是挺孝順的。”
“嗯,能者多勞。”周懷軒不以為然地道,“你身子弱,別跟人家比。”
兩人說著話,小枸杞已經在門外扯著嗓子喊:“阿財!阿寶!出來吃早飯啊!”
盛思顏忍不住笑了。
周懷軒掀開簾子走了出去,低頭看著正要往屋里沖的小枸杞,淡淡地道:“今天你跟我去校場。”
“啊?”小枸杞呆住了。
周懷軒越過他,往外屋走去。
小枸杞這才急急地追了上去,不斷地道:“大姐夫!大姐夫!大姐夫你忙啊,我就不去給你添亂了…你帶我去校場做什么?我…”
“你太胖了,去校場先跑十圈,然后有人教你騎馬打拳。”周懷軒拿過丫鬟捧過來的巾子擦了擦手。坐下吃早飯。
小枸杞欲哭無淚地站在周懷軒身邊,苦苦哀求:“…大姐夫,我不跟大姊搗亂了。我保證在家里好好看賬本,做算數。行不行啊?”
“不行。”周懷軒幾口吃完早飯,放下筷子,對外面揚聲道:“顯白!”
周顯白扶著帽子跑了進來,笑著道:“大公子有何吩咐?”
周懷軒指了指胖乎乎的小枸杞,“帶他去校場跑十圈,然后找人教他騎馬打拳。”頓了頓,又道:“以后每天上午都要如此。”
撲通!
小枸杞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顯白看著小枸杞擠眉弄眼地笑,連連點頭道:“大公子放心!您小舅子的事兒,包我身上!”
周懷軒帶著小枸杞跟周顯白一起走后,盛思顏吃完早飯,就帶著阿寶去給馮氏請安,然后和馮氏一起去周承宗的靈堂。
她們婆媳倆去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靈堂里香煙彌漫,白氣縱橫,有股很濃很濃的檀香氣,充斥在屋子里的每個角落。
盛思顏皺了皺眉。暗道幸虧沒有把阿寶帶進來,不然這樣渾濁的空氣,小孩子非被熏成哮喘不可!
想到阿寶。盛思顏的目光不由自主飄向蔣四娘。
她是孕婦,這樣的空氣,對孕婦也是極不好的。
難怪昨天能暈過去。
盛思顏正想著這事,就看見蔣四娘的身子已經搖搖欲墜起來。
“不好…”盛思顏心里暗叫一聲,忙出聲道:“快扶四少奶奶出來!這里氣味不好…”
她的話音剛落,蔣四娘已經倒在了地上了。
如同昨日一樣,又一次暈了過去。
“四娘!四娘!你醒醒啊四娘!”周懷禮身形晃動,轉眼間就來到蔣四娘身邊,將她抱了起來。
周雁麗也忙道:“四嫂真是的。有了身孕,還非要過來跪靈。人家都沒放在心上,你又何苦吃力不討好?”
今天來吊唁的人不知怎地。特別多,一起一起絡繹不絕。
蔣四娘又一次暈了過去,人群中竊竊私語的聲音便大了起來。
“大堂嫂,您的醫術盡得盛家真傳,快幫我四嫂看看吧!我四哥這么大歲數,才有第一個孩子,您可千萬別讓他出事啊!”周雁麗對著盛思顏磕起響頭來。
這是頭一次,盛思顏會盛家醫術的事,在京城眾人中傳開了。
盛思顏笑了笑,沒有說話。
盛思顏身邊的大丫鬟薏仁忙道:“我們大少奶奶昨兒就幫四少奶奶看過了,還特意囑咐讓她回家靜養,不用再跪靈了。四少奶奶不聽,還要過來跪靈,大家給評評理,這關我們大少奶奶什么事?既然當我們大少奶奶是郎中使喚,末了還不聽郎中的話!這不遵醫囑的人出了事,能怪到郎中頭上?”
原來是這樣。
靈堂上圍著的人群又把目光投向周懷禮和蔣四娘。
“我四嫂天性純孝!她是頭一次有身孕,哪里知道這些厲害…”周雁麗咬了咬唇,還想幫蔣四娘說話。
盛思顏輕輕咳嗽一聲,打斷她的話,道:“她不知道,她身邊的婆子會不知道?我卻不信以蔣家這樣的世族大家,會不給自己姑娘身邊派幾個懂孕事的婆子做陪房。這件事,明擺著是四少奶奶身邊的婆子沒有盡到職責。”意思是,這些婆子沒有提醒蔣四娘好生保養,不要在孕期做那些特別傷體力的事情。
蔣四娘身邊的婆子見這把火燒到她們頭上了,很是害怕,著急地道:“冤枉啊!奴婢早上提醒過四少奶奶!是四少奶奶…”
“你住嘴!主子怎么會有錯?有錯也是你們這些奴婢不知好歹?!”周懷禮冷聲打斷這些婆子的話,“出去!”
那些婆子只好委委屈屈地離開了靈堂,到外面跪著。
馮氏自從周承宗死后,就一直懨懨地,很少說話。
今兒靈堂上又鬧了一出,她才啞聲道:“孝不孝順,不在這上頭。懷禮,四娘既然有了身孕,好生在家里歇著就是了,我記得昨日老爺子都特意說了讓她好生養胎,不用再來跪靈了,你這孩子怎地不攔著她?”
周懷禮低著頭道:“…四娘特別孝順守禮。”
“不聽長輩的話也叫孝順,我今兒才見著了。”胡二奶奶在旁邊敲邊鼓,明顯反駁周懷禮的話。
盛思顏只想撫額嘆息,搖頭道:“趕緊抱她出去看郎中吧,這里的氣味太沖,對孕婦不太好。”
周懷禮聽了這話,猛地抬頭,看著盛思顏道:“什么叫氣味太沖,對孕婦不好?”
盛思顏一怔,這屋里煙熏火燎地,完全夠得上室內污染的級別,當然對孕婦不好。——不過周懷禮反應這樣大是為什么?
正迷惑間,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讓我瞧瞧,這位夫人這是怎么了?”
一個淡妝素裹的女子越眾而出,來到周懷禮身邊,伸手搭住了蔣四娘的脈搏。
盛思顏心頭頓時警鈴大振。
這女子居然是好久不見的文大姑娘文宜室!
第二更也是三千六百字。本來想三更的,但是…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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