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站在門口,有些不安地看了王氏一眼,琢磨著如何開口才能讓王氏不覺得難堪。
王氏見她欲言又止,起身招手讓她過來,拉著她的手問道:“怎么啦?有什么話不能對娘說的?”
盛思顏抬頭看了看王氏,伸臂抱住王氏,將腦袋扎在她懷里。
王氏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抱住她坐到一旁的羅漢床上,輕聲問道:“是誰給你委屈受了?還是你那個妹妹又想你的東西了?”
盛思顏訝異地抬頭,“娘,您知道啊?”
“娘有什么不知道的。”王氏笑著用手捋捋盛思顏的額發,露出她光潔細膩的額頭,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潤澤。
盛思顏順著王氏的話頭,軟綿綿笑著道:“那娘知不知道,我剛才去了二姨娘的翠竹軒?”
“剛才?”王氏搖搖頭,“這娘還來不及知道。恐怕要等晚上才會知道。”
盛思顏心里一跳,想起來她身邊的丫鬟每天都要到王氏這里回報,告訴王氏她一天到晚都做了些什么。
可見對于內院主母來說,雖然不能時時刻刻看著自己的孩子,但是用自己的耳目盯著自己的孩子一舉一動是沒有問題的。除非根本是不想管。
既然瞞不住,盛思顏也不費心思想借口了,她訕訕地道:“我去翠竹軒,是追問二姨娘為何要拿娘的份例,那些大毛料子和錦緞尺頭,不是她能穿戴的…”
王氏瞥了盛思顏一眼,手一頓,靜靜地停在盛思顏肩頭。
盛思顏不敢抬頭看王氏的眼睛,繼續低聲道:“結果…結果…二姨娘說,聘則為妻奔為妾…”一邊說,一邊將腦袋扎得更緊了。
王氏嘆息一聲,低下頭,輕輕和盛思顏的頭頂碰了碰,道:“讓你受委屈了,娘對不住你…”
盛思顏:“_”這是什么節奏?怎么對不住她了?這不是王氏的傷心事嗎?
盛思顏忙道:“娘,我沒事。就是您,您別傷心啊。這件事,沒什么大不了的。如今爹已經襲了爵…”
盛思顏一邊說,一邊抬頭,看見的,卻是王氏一雙對她憐惜至極的眸子。
“…娘,您干嘛這樣看著我?”盛思顏大奇,她明明是要來安慰王氏,并且跟她一起想辦法的。
王氏撫了撫盛思顏的頭,輕聲道:“這件事,我本來是想瞞著你的。可惜,你太聰慧了,那涂氏也太張揚了。”
“娘,這件事怎么瞞得住我呢?二姨娘明顯是不安心做妾,要用這件事挾制您啊!”盛思顏有些恨鐵不成鋼了。
王氏反倒笑了,點頭道:“她想挾制我是對的,但是是不是安心做妾,這件事卻由不得她。你莫要被她嚇住了。”
盛思顏嘟噥道:“難道是我小題大做?娘,你把管家權都分給了她,還把自己的份例都給了她,卻讓我別被她嚇住?——娘,您腦子沒有問題吧…”
王氏又摸了摸她的頭,道:“你覺得,娘是個會被人要挾的人嗎?”
“當然不是。”盛思顏馬上道,然后又縮了縮脖子,“但是最近好像是…畢竟私奔這件事,名聲太不好聽了,我明白地。”盛思顏極力做出通情達理的樣子,想讓王氏自如一些,認識到她已經長大了,十歲雖然不能出嫁,但是也算是大姑娘了。大夏皇朝這個年紀的姑娘,都已經開始學著管家理事了。
王氏低頭瞅了瞅她,道:“你以為,娘對涂氏讓步,是為了自己的名聲?”
盛思顏做出“我懂得”的樣子,一雙大而亮的鳳眼亮晶晶的,眼尾上挑得厲害,像是畫中人一樣。
“你這雙眼睛真好看。”王氏突然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然后又若無其事轉回來,道:“其實,娘跟你爹成親多年,現在又是國公府的國公夫人,涂氏以為用個‘私奔’的名頭能挾制我,就打錯了算盤了。但是,她不能挾制我,她其實挾制的,是你。”
“我?”盛思顏囧了,不會吧?跟她有什么關系?
看著盛思顏疑惑的神情,王氏跟她細細解釋:“私奔這種事,當然不是好事。咱們大夏皇朝,對于私奔的懲罰是極嚴的。一般來說,私奔的兩個人被發現之后,男子會在族譜中被除名,他所有的家財土地都會被族里沒收。而男子本人會被綁起來,被族里處私刑而死。女子則會被送回家,或者直接扔到井里淹死。無論哪一方的家族,都會因此抬不起頭。”
盛思顏想了想,道:“可是咱們盛家嫡系已經被滿門抄斬,如果爹再被除族…”那他們嫡系就再也無人了。
嫡系無人,這爵位,當然就由旁系承繼了。
盛思顏臉上一白。難道這件事牽扯的事情,不僅僅是涂氏一個小妾這樣簡單?
王氏聽了她的話,偏頭想了想,道:“也許沒有那么復雜。其實我們如今已經承襲了爵位,而且當初是不得已而為之,就算說到太后娘娘那里,我們也是不怕的。我們擔心的,是這件事一旦傳出去,你的名聲…”說完深深地看著盛思顏。
“我的名聲?”盛思顏莫名其妙,嘀咕道:“又不是我跟人私奔了,關我什么事?”
王氏更加覺得對不起她,眼角沁出淚花,道:“你小姑娘不懂這些,但是你既然知道了這些事情,娘也不再瞞著你。你可知道,私奔男女生的孩子,是什么身份?”
盛思顏搖搖頭,她確實沒有想過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按大夏律例,私奔男女生的孩兒,等同奸生子。”王氏滿臉愧疚地說道,“娘對不起你…”就算王氏現在是正室夫人,也無法掩蓋當初的污點。
奸生子,在法律地位上來說,跟外室子等同,可是名聲卻是連外室子都不如的。
盛思顏現在當然不算是奸生子,但是如果有人故意借著王氏私奔的事,把她這個名聲傳出去,將來她要說親,可就很難了。
原來王氏對涂氏忍讓,是為了盛思顏…
原來繞來繞去,自己才是最大輸家么?
盛思顏卻一點都不擔心,反而極為感動,只是不想在王氏面前流淚,還將腦袋扎在王氏懷里蹭了蹭,把眼角的淚意蹭掉了,才低聲道:“娘,您不必怕她。她有三個孩子呢…”
王氏笑了笑,道:“我當然知道,我對她說過,讓她別太過份。她要管家權,要東西,我都會分給她一部分,但是別想真的插手家里的大事。若是逼得我急了,我只有一個女兒,她卻有兩個兒子,到時候看看到底是誰損失更大!”
盛思顏也笑,道:“我也嚇唬她了,跟娘說得差不多。難怪她老實了。娘,我對她說,爹是騙她的,故意說娘當初跟爹私奔,其實為了保護娘的娘家不受牽連。”說完又好奇地問道:“娘,您娘家到底在哪里啊?我外祖父、外祖母還在世嗎?”
王氏用手指輕點她額頭,嗔道:“看把你伶俐的,你爹哪有這么多花花腸子?當初,你外祖父真的是不同意的…”
“可是,娘您能跟著爹從家里跑出來,就說明外祖父是有意放水吧?不然地話,娘您怎么可能從家里逃出來?難道二門上的婆子丫鬟都魘著了?”盛思顏撅著嘴,不經意地說道。
王氏卻聽得愣住了。她怔怔地想,難道當初…爹真的是故意放她走的?
“還有呢,我還嚇唬二姨娘,說她要是敢把這件事張揚出去,爹會治她一個‘妾犯妻’之罪,送到官府,到時候大理寺分分鐘教二姨娘如何做妾!”盛思顏咯咯笑著,“我記得姚女官說過大理寺丞王之全王大人十分厲害,就連人證物證俱全的案子都能推翻了…”
當王氏聽見盛思顏說,“大理寺分分鐘教二姨娘如何做妾”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頓時十分古怪。
盛思顏沒有注意,她心情大好,繼續興致勃勃地道:“娘,現下您已經是國公夫人,是不是應該衣錦還鄉一趟呢?說不定外祖父、外祖母已經知道了,正等著您回門呢!”
王氏回過神,淡淡一笑,道:“不行的。在陛下醒過來之前,我不能跟他們相認。”這就是間接回答盛思顏的話,王氏的爹娘都還活著。
“為何?”
“陛下不醒過來,我們盛家的冤屈就不能洗刷。盛家的冤屈不能洗刷,那當初我跟你爹出走的事情抖出來,你外祖父就是知情不報,會被連坐的。”王氏含蓄地道。
也就是說,當初王氏私奔的時候,她娘家肯定知道盛七爺這個盛家嫡系的“余孽”出現了,但是卻知情不報,這一點,足以拖王氏娘家下水。
如果王氏的爹是在朝為官,他的政敵就一定不會放過這件事的。
因為那時候的盛七爺,還算是“通緝犯”。追根溯源的話,王氏娘家就算能逃過一劫,也要脫一層皮。
所以王氏選擇繼續沉默,對涂氏的敲詐勒索持退讓態度,就是不想把這件事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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