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周圍都是對著出征將士歡呼的人群,盛思顏的聲音也不大,除了周懷軒,沒有人聽得到。
周懷軒的腳步頓了頓,他回頭,對她揮揮手,做了個口型,然后指了指她后面的方向。
盛思顏一扭頭,正好看見大丫在車里來不及縮回去的腦袋。
周懷軒的口型就是:是她推你!
盛思顏很是無語。這也要你提醒?當她是傻子?她會不知道是誰做的?
車里一共三個孩子,不是最小的,就是最大的兩個。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這些人對她有敵意,而且能夠動手。
盛思顏不怵動嘴皮子的人,但是她挺怕力氣大的人。
原因無他,因小時候眼盲,被王氏保護過度,她自個兒一直沒什么力氣。后來眼睛好了之后,還是那樣,練也練不成女漢子,她就認命了。
其實剛才推她的那個人大概是不知道她這個特點,所以用力過猛,差一點闖了大禍。
盛思顏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對周懷軒同樣揮揮手。
周懷軒見她不以為然,皺了皺眉頭,沒有再理會,徑直上馬,跟著周大將軍出城了。
盛思顏倚在車前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腦子里只在回想剛才那電光火石的那一刻,周懷軒是如何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她的車前,伸臂接住她的?
這也太快了吧!
完全超越人體運動的極限了。
雖然這里有些人也有“功夫”這種東西,一出手可以分分鐘弄死普通人。
但是像周懷軒那樣形同鬼魅的身形,還是幾乎沒有見過的。
盛思顏著意問跟車的隨從之一,“剛才你看見那周大公子是如何過來的?”
那隨從眨了眨眼,摸著后腦勺,疑惑地道:“他不是一直站您旁邊?見您摔下來,就接住您了啊?”說著,請盛思顏上車,說大軍出城,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盛思顏心頭疑云更盛。她明明記得一秒鐘之前,周懷軒是在遠處的戰馬上,怎么會站在她身邊?這隨從的眼神有問題吧?
盛思顏又問車夫。
車夫笑著道:“好像是在附近,看您摔下來了,就托了一把手吧?”
說了跟沒說一樣。
但是這些人眾口一詞,就是周懷軒是在她附近,不是在遠處的戰馬上。
那他是什么時候站到她附近的?
盛思顏滿心都是疑慮,愣愣地爬上車,連“兇手”就忘了。
大丫見她上來,咬了咬下唇,好奇地問她:“剛才那人是誰?長得真好看。就是眼睛太厲害了,他看著你的那眼神,簡直恨不得把你給吃了。——你得罪他了?”
大丫一說話,就提醒了盛思顏。
盛思顏對大丫的問話避而不談,反問道:“剛才是你把我推下去的?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大丫愣了一下,想要否認,可是她弟弟二郎已經搶著道:“我大姐是不小心!不是有意的!”
大丫只好給她賠禮:“大姐,剛才是我不好。我也想看看外頭,就推了你一下,想讓你騰個地兒出來,結果不小心把你推出去了。”說完又急著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就輕輕推了一下!我在家跟大郎、二郎,都是這樣玩鬧的!不信你問他們!”
大郎和二郎也跟著點頭道:“是呢,是呢,我姐就喜歡跟我們玩鬧。也經常推著玩,剛才是不小心。大姐你也沒事,就不要跟爹爹說了,好嗎?”
居然都知道如果盛思顏去告狀,他們的姐姐就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盛思顏有些羨慕他們三姐弟的姐弟情深,但是她剛才差一點破了相,如果這樣輕易就被這大丫糊弄過去,以后可是后患無窮。
盛思顏笑著道:“你的手勁兒可真大。知道你的,說是你錯手。不知道你的,還以為你跟我有生死大仇呢。那樣不要命地把我往外頭推,栽到車下面,重則小命都沒了,輕則毀容受傷。——這個錯兒,實在犯得太離譜了。”
大丫聽得心頭犯嘀咕。她手勁兒確實大,從小如此,比她同胞弟弟都大,簡直不像個女人。她娘也經常叮囑她,不要使出全力,還說女孩子力氣太大,男人不喜歡。大丫就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力度。
今天她也就是想看盛思顏出個丑而已,并沒有想過要讓她死,也沒有想過要讓她毀容受傷。
“…我說了我給你賠罪了,你怎么還不依不饒啊!”大丫有些心虛地道,她是小孩子心性,更怕讓爹知道了,責罰她。
盛七爺對幾個孩子的規矩很看重,但是涂氏很溺愛他們,總是趁盛七爺不在的時候拆他的臺。
盛七爺因此對他們更加嚴格。一旦犯錯,懲罰的時候是毫不容情的。
對于他們來說,盛七爺是嚴父,涂氏是慈母。
大郎、二郎也跟著求情。
盛思顏笑了笑,道:“我還什么話都沒說呢,怎地就不依不饒了?再說了…”她往那車夫和隨從那邊瞥了一眼,“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的這事,別人都知道了,哪里輪到我說?——大丫,其實也沒啥的。如果爹爹說你,你認個錯就行了。爹爹是最好說話的人,比我娘好說話!”
大郎和二郎一起道:“騙人!爹爹最不好說話,還老是打我們手心!”
盛思顏張了張嘴,本想說兩句,但是見這姐弟三人明顯對盛七爺的感覺和她不一樣,那些話在她嘴里轉了個圈兒,就變了樣兒。她笑了笑,“是嗎?那是爹爹疼你們。”說著,她往盛七爺坐的驢車那邊看了一眼,見另一個隨從已經過去說話了,一邊說,一邊往他們這邊指指點點。
盛七爺的臉色變得很嚴肅,他一邊聽,一邊往盛思顏這邊看。
涂氏臉上很焦急,似乎在勸說什么,還拉著盛七爺的衣袖,不讓他下去。
盛思顏明白過來,剛才的事,發生得太過迅速,而周懷軒又更快地接住她,盛七爺估計那會子沒有看到。
而她身邊的隨從看見這種事,卻是不能隱瞞,而是要馬上向家主回報的。
這都是王氏給如今新建的盛國公府下人定的規矩。
從內院到外院,都是王氏一理,立下各種規矩。
正是因為有了王氏,盛國公府才很快就上了軌道,有了世家大族的格局和氣勢。
盛思顏以前就挺佩服王氏醫術高明,但是直到他們進了盛國公府,盛思顏才發現,王氏這個人,真正不簡單。能屈能伸,能軟能硬,能在小山村里將日子過得井井有條,也能重新撐起大夏皇朝四大家族之一的盛家的門戶。
當然,王氏的出身,肯定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不然的話,她不會對真正世家的各種衣食住行,以及下人的規矩安排,還有房舍的打掃布置,知道得那樣仔細,管理得那樣井井有條。
因為這些東西,需要的是見識和眼光,不是智商,不是光靠聰明就能知道的。一定要在那種環境里生活過,浸yin過,才能真正懂得。
所謂貴族,就是需要三、四代人一直處于富貴場中,才能稱“世家”了。光是一代富貴,只能算暴發戶,不能算世家。
而王氏就給盛國公府里跟著出門的下人嚴厲叮囑過:凡是在外面出了事,不管主子知不知道,都要報與主子知曉。知情不報者,一律轉賣出去!
因此,盛思顏知道,不用她去說嘴,她身邊的下人自去回報。
這是大家子的規矩,不是人情。
沒有哪一家的大家小姐需要自己去告狀的,因為都有下人代勞了。主子不說,是涵養。下人不說,卻是瀆職了,是要受到責罰的。
大丫不是很懂這些規矩,以為只要求著盛思顏不告她狀就可以了,哪知道剛才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隨從已經去“告狀”去了。
盛七爺聽完整個過程,氣哼哼地將涂氏的手推開,厲聲道:“大丫才幾歲,就做出這樣的事!今日若是沒有那周大公子,我思顏的臉面還要不要了?小姑娘毀了容,她這輩子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涂氏委屈地道:“大丫心地善良,連小雞仔兒都舍不得踩死,怎會有意做這樣的事?一定是錯手。”說著,她看了那過來回報的隨從一眼,道:“這些下人居然敢來說主子的是非。這樣的仆役,如何用得?七爺,您這是怎么挑的下人?”
盛七爺惱道:“這是他們應該做的!讓他們跟著出門,就是為了主子的安危。我沒有看到的事,他們看到了,就要向我回報!不然的話,主子都被蒙在鼓里,要他們何用?!”
涂氏悻悻地閉了嘴,跟著盛七爺下車,來到盛思顏他們坐的大車前面。
盛思顏忙扶著大車的門柱下來,問道:“爹,您有事嗎?”
盛七爺忙拉著她的手細看,特別是盯著她的臉,看得很仔細,待確定沒有一絲傷痕之后,才道:“幸虧有周大公子,不然的話,爹真是不敢想象…爹欠周大公子一個人情,待他回來,一定還給他。”
涂氏跟著道:“七爺,您醫術高明,就算傷著了,您也是能治好的。不是什么大事,這些下人太嘴長了。”說來說去,不怪她女兒起心傷人,反而怪下人告狀。
盛思顏眨了眨眼,道:“二姨娘真是有道理。不如讓大丫也摔一跤,一定要磕破臉,然后讓爹治好她,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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