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篩選數家之后,車子停在了一家看上去頗為干凈整潔的旅店門口,這家的老板娘,有個非常可愛天真的女兒,七八歲的年紀,說起國話來非常的流利,讓劉珺情不自禁的發笑,也虧的小女孩的國語,他們跟老板娘溝通起來也更加順暢。
劉珺在給了小姑娘一盒小餅干之后,被熱情的送進了房間。
洗去一身疲乏,劉珺在房間里啃了一顆蘋果,頓時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坐車,旅行什么的,果然是要命啊!如果可以,她覺得御空都比坐車舒服。
想到接下來的旅途,劉珺不禁扶額呻吟,等一個月后回去,她估計離形削骨枯不遠了。
伍陸和許卓洗了個澡就出門了,因為泰坦木地區的秩序非常混亂,他們準備的商務只是最便宜的一種,從外觀上都可以斷定這只是最便宜的一種車型,常年不缺錢的他們忘記了,在這九零年代的泰坦木,別說轎車了,就是自行車都少的可憐,開著‘華貴’的轎車出行,又怎么可能不招人眼球呢?
于是,一路行駛而來,無形中早已經招人無數。
“哥,大姐怎么會突然又離開?”一覺醒來,發現昨天還在家的劉珺已經出了遠門,三小的心里都不好受,這離過年也就幾天了,怎么突然又出差呢?從知道大姐沒事,到今年,就要滿四年不在一起過年了,她都快忘記一家人在一起過年是什么滋味。
去年過年,最起碼媽媽還在,今年,竟然只剩下他們兄妹三個。
劉然的惆悵讓劉玨和劉帆心里都不好受,他們誰也沒有多說,也不知道說什么,只是靜靜的待在一起,像是因流浪而走到一起的旅人,抱團取暖。
司昊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再見到酉剌的這一天。
一大早聽到有人來找自己,司昊還以為是家里人,卻不想會在大門口看到瘦的像柴棍一樣的酉剌。
“酉剌?”驚疑的開口喚了一聲,司昊差點不敢認。
聞聲抬頭的青年看了過來,那雙深邃的眼睛比之前更加的凹陷,因為消瘦,髖骨高高鼓起,整個人看上去都是陰森森的,沒有一處像是好的。
幽深的眼神,仿若燃燒著黑炎,讓司昊心里狠狠一顫,下意識的再喚了一聲,“酉剌?”你有什么事情?
“我妹妹自殺了。”嘶啞而沉痛的聲音,仿若被砂石碾過一般,聽的人耳朵和心里一樣的難受。
突來的消息讓司昊喉頭一哽,像是有什么堵塞了他的食道和氣管,需要極大的力氣才可以讓他呼吸通暢。
呼呼呼…如缺水的魚深深地喘著氣,目光直直的看著酉剌那雙黝黑的眼睛,司昊的腦子里是空白的,找不到一絲出路。
自殺?是死了嗎?這樣的結果是誰造成的?是小舅,而他母親,是幫兇!
他的血親,竟然沾染上了人命嗎?
酉剌的妹妹死了,可是罪魁禍首卻在逍遙的吃喝玩樂!從里面出來沒多久,就已經回到原來的狀態。
這,是怎樣的世道?
“你想我幫你做什么?”一句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吐得極為艱難,雙手更是在褲腿兩側緊握成拳,青筋根根凸顯。
如果可以,他現在恨不得立即送小舅舅去槍斃!
“我知道你一直在查這件事,也知道,你手中,還保留著相關的證據!司昊,如果你還有點人性,把那些東西交給我,我跟你,就算兩清了。不管后果如何,我都不會再怪你。”只是除了你。
“好。”
聽到司昊的決定,莫衛整個人都呆住了,半響,才瞪著大眼,不敢相信的問道,“耗子,你瘋了?”明知道這件事一旦爆發出真相,將會給司家帶來什么,會給他母親的家族帶來什么,他竟然全然不顧了嗎?
抱著腦袋,司昊將自己埋在枕頭里,壓抑的情緒快要將他吞噬。
就是因為沒瘋,他才會做下這樣的決定。
他小舅舅,根本已經無可救藥,他被他媽媽還有外公外婆他們給寵壞了,從骨子里爛透了。
自從酉剌妹妹的事情發生,他就派人盯著那邊了,他甚至查出來,從小舅舅滿十五歲開始,毀在他手里的人,男男女女加起來,已經十多個,他囂張跋扈,心胸狹窄,惹到他的人,雖然不會死,但是無一不是付出慘重的代價。
就是這樣的人渣,卻被外公外婆他們當眼珠子一樣疼著,被他媽捧在掌心。
人生觀和價值觀,以及世界觀的崩塌,狂猛的震蕩在司昊的腦子里瘋了一樣撞來撞去,忽然,他從床上爬起,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莫衛的雙眼,“老莫,你知道我小舅舅做過什么嗎?他是個人渣!”
看完司昊搜集來的資料,莫衛沉默了,思緒陷入了崩坍的世界里。
世上,怎么會有人這樣歹毒?
他是真的沒想到,司昊的小舅舅,竟然敢做出這些事來這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之家,有幾個考上了機構的正編,僅此而已。
難以想象,如果給他更大的權利,他還有什么是不敢干的。
“這些,你父親知道嗎?”莫衛有些艱澀的問道。
對于司昊所想和所掙扎,他都懂,就是因為他都懂,所以他也跟著他心痛。
如果今天換成自己,他會如何對待這件事情,思考的結果就是,無果!
他找不到面對的勇氣!
“他知道,但是,這件事還是被他抹去了,他以為我手里的資料已經全部銷毀了。”從開始,他就沒想過這件事消失在塵埃里。
他理解父母的難處,也懂得家族利益優于一切的理念,可是他過不了心里的那道良心的門檻。
所以,他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一個可以讓燕南徹底消失在浮沉中的機會。
如今,契機來了。
“你準備怎么做?”
“把這些交給酉剌,另外…”
伍陸和許卓的購物旅程很迅速,不到兩個時辰,車里已經堆滿了物資,也是收獲了滿滿的嫉妒。
“叔叔,你們買這么多物資,是要去旅行嗎?”英拉愛小姑娘在看到車子被開進院子的時候,有些好奇的湊了上來,后車廂里,除去一半的空位被留置出來,都被塞滿了食物和果子。
伍陸找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包水果糖和一兜子梨子下了車,“英拉愛,這些給你。”
英拉愛看到被遞到自己眼前的食物,瞪大了眼珠子,可愛的像只饞嘴的小老鼠。
她的眼睛里,寫著,想要,可是她卻咬咬唇,“叔叔,我不可以要你們的東西,我媽媽說,漢人有一句話說得非常好:無功者不受祿!”說完,小姑娘就像是被小狗追著一般,跑的不見人影。
許卓抽下鑰匙下車,正好聽到小姑娘的話,不禁笑開顏,“小丫頭真是可愛啊,她被她媽媽教的很好。”至于她的爸爸在哪里,他們誰也沒有多問。
攤著手,聳了聳肩,伍陸不在意的笑笑,“等會我給她放在柜臺里就好,我們只休息一夜。”
“隨你,我得去休息了,感覺我的骨頭架子都散了。”
半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震天響,木制的大門除了砰砰巨響,還有嘎吱嘎吱快要散掉的聲音。
伍陸,許卓同時驚醒,迅速穿衣出去查看情況。
為了避免有緊急情況,倆人直接從二樓躍下,翻出了大院,大門外的情景盡收眼底。
是十多個高壯的漢子,舉著火把,面目猙獰的敲打著大門。
“干什么的!!”伍陸一聲低吼,敲門的倆人身子一僵,驚了一跳,兩雙瞳色灰褐的眼睛瞪得滾圓,揮著拳頭,“嘰里咕嚕…”
十多雙眼珠子都定在了倆人身上,每個人都是一個表情,‘嫌惡’,帶著滿滿惡意!
他們激動暴躁的嘰里咕嚕一大堆,沒一句聽得懂的 這些人僅僅只是從穿著看上去,生活水平應是不差,雖然棉襖都是灰撲撲的,但是一個補丁都沒有,再看他們的氣色,說不上紅光滿面,但是那一身的肌肉,可不是貧窮的家庭養的起來的,跟這小旅館的娘兩個比起來,他們的身體看上去更加健康。
所以,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大半夜舉著伙伴敲旅館大門是為了什么?
很快,倆人的疑惑有了答案。
旅店的老板娘竟然兀自打開了大門。
女人消瘦的身體一出現在門縫里,剛才敲門的漢子已經一腳踹出,門開了,人也飛了出去。
“啊!嘰里咕嚕…”小女孩的尖叫聲在院內響起。
伍陸、許卓怒了!
身形一動,下一秒已經出現在院內,而剛才踹人的漢子已經被踹到院子一角,抱著肚子哎呦個不停。
伍陸和許卓的動作太快,以至于外面的人反應不過來,空氣安靜了數秒,除了小姑娘的哭泣抽噎聲。
“怎么回事?”淡淡的女聲突然想起。
“主子。”倆人一左一右站在了劉珺身側,挺拔的身子帶著讓人無法忽略的壓迫氣息。
“姐姐,姐姐你幫幫我們,他們都是壞蛋,他們想要搶奪爸爸給我和媽媽留下的唯一的房子,他們是壞蛋,嗚嗚…”人在面對危險的時候,都會有一種近乎于野獸般的本能,那就是尋找一切可以救助的機會。
此時此刻,在小姑娘眼里,許卓和伍陸的主人,就是她想要抓住的浮木。
被小姑娘抱住小腿,讓劉珺身子一僵。
垂下頭,看著小姑娘淚流滿面的小臉,劉珺皺緊了眉頭,復又抬頭看向那群已經舉著火把占據了大半院落的漢子。
“這是我們一族的家事,你們作為旅客,最好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不知道是不是劉珺的眼神太過犀利,總歸,這群漢子沒有再躁動,而是從人群里走出一道具有代表性的瘦高身影,包著黑色頭巾的男人,卻說了一口流利的國語。
伍陸:剛才不說國語,是故意的咯!
小姑娘的哭求還在持續著,撞暈過去的老板娘在這個時候清醒了過來,喊了一聲小姑娘的名字,小家伙立即放開了劉珺,朝著母親撲了過去,像只受驚的羊羔,顫抖著身子,滿滿都是驚懼。
“主子?”伍陸和許卓看向劉珺,不知道是幫好,還是不幫好。
這種對仗,貌似真的跟他們沒有什么關系,這種家族的事情,他們作為不知內情的外人,還真的不好插手。
“今晚不允許鬧事!”劉珺冷漠的視線掃過緊緊擁抱的母女倆,最后落在那說著流利國語的男人臉上。
“你們只要回去休息就好,我們辦我們的。”瘦高男人話語里帶著傲慢與戾氣,看著劉珺三人的眼神也是滿滿的鄙夷。
然而,哪怕是法治社會,強者為尊,也是有著它存在的硬道理。
兩管黑黝黝的槍口直直的對著人群,兩道挺拔的身姿渾身的戾氣毫無遮掩的四散開去,在場的所有的漢子倒抽了一口涼氣,而剛才還一副不可一世模樣的瘦高男人則是雙腿一軟摔了個屁股墩,灰褐的瞳孔劇烈收縮的同時,帶著濃濃的恐懼。
他們的家族在泰坦木雖然稱得上橫行霸道,但也沒有膽子跟這樣的存在對上,這種殺人的武器,他們都見過,但是,這只有族中地位最高貴的人才擁有,他們都看到過這種武器的殺傷力,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就會失去身體的一部分,甚至死亡,所以,他們都很恐懼這種武器的存在。
只是,從未想過,他們會再次重溫曾經的恐懼,還是一次性兩把,在兩個陌生的旅人身上。
他們甚至可以想象,如果他們真的不顧一切亂來,那么回應他們的,將會是地獄級別的死亡。
空氣再次凝滯,無論是驚恐的漢子們,還是地上的母女倆,眼睛里閃爍的,都是極致的驚恐。
“我數三聲,再不出去,那今晚,就都留下吧!”伍陸低沉的嗓音像是勾魂的樂章,伴隨著咔嚓拉閘的聲音,“1…”唇瓣剛剛開啟,人群已經四散著奔逃出去,就連剛才站在最前面的瘦高男子,也是軟著腿,四肢并用,連爬帶滾,跌跌撞撞的逃出了大門,那瘋狂的動作,像是恨不得自己能再多長出兩條腿來。
“都休息吧。”劉珺丟下一句話,就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伍陸和許卓對視一眼,又看了看還在發呆的母女倆,最后也是一言不發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