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陽光落在少女身上,從少女頭上垂下來的絲絳頑皮般飛起,為少女在暖意純澈之外更添一抹的靈動。
“因為啊,我不想說假話。”
顧明珠淺淺一笑,瞥見已是遠去的蕭氏腳步突然凌亂。
她把蕭氏刺激的不輕,不過蕭氏是不會就此服軟的。
蕭氏的反擊會更加瘋狂。
不過,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送走王公公,顧明珠捧著禮盒慢悠悠向回走,還沒走到勁松院,聽到身后有一長串急促的腳步聲,“明珠小姐,明珠小姐。”
“何事?”
顧明珠停下回頭一看,竟是一直侍奉鎮國公的長隨。
他已有四十多歲,被主人家賜姓顧,名喚顧興。
據說他父親曾跟著鎮國公征戰天下,后來受傷無法追隨鎮國公,他爹才叫兒子繼續為鎮國公效命。
他們一家算是鎮國公顧家不多的世仆。
剩下的世仆多是蕭氏從娘家帶來的。
鎮國公很少收世仆。
但凡他發現仆從后代中有本事的人,鎮國公便還給他們賣身契,放他們出府,甚至資助他們科舉或是參加武舉。
顧興畢恭畢敬行禮,說道:“鎮國公在書房,有幾件事想著詢問明珠小姐,當然還有金玉少爺。”
“祖父今日在朝廷上是不是受了刺激?”
顧興胡須一顫,干笑道:“國公爺是國之重臣,一向得陛下信任,這些年大風大浪不知經歷了多少…”
“你就直接說他是不是同往日所受的待遇不一樣吧,少扯沒用的話耽擱功夫。”
顧明珠打斷顧興的長篇大論,“同往日一樣的話,鎮國公也想不起我和哥哥。我做了什么事,我自然清楚,可不像是蕭夫人總是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顧興:“…這話…”
“不信?你可以回去同祖父說說,讓他仔細查一查蕭夫人,肯定有一些額外的收獲。將來萬一蕭夫人惹下滔天大禍,也不至于他沒個準備,眼見著徐娘半老的蕭夫人受苦。”
顧興徹底無言以對。
“我哥正在練功,不方便打擾他。”
顧明珠隨手把圣旨和禮盒交給身邊的小丫頭,“把圣旨送去祠堂,禮盒送去給我娘。”
小丫鬟不是顧遠帶過的,不過一直在勁松院灑掃,顧明珠見她還算聰明伶俐,也就把她留下了。
忠心尚在考察,一些不重要可以交給小丫鬟去辦。
阿秀到是說過一直跟著顧明珠,不過顧明珠卻不想阿秀淪為奴仆。
她把阿秀留在余杭,說是等她弟弟傷好再來京城。
顧遠已經決定收下阿秀的弟弟為學生了,經歷余杭一些列的磨難,阿秀的弟弟比往日成熟,心智也比以前更為堅定。
他們姐弟已經不適合再留在余杭,留在穆知府的轄區之下。
“走吧,不是祖父要見我嗎?”
顧明珠走出好幾步后,發覺顧興還呆呆站在原地,回頭問道:“我哥真沒功夫去見祖父,祖父想要問的事,我都能回答,準保能讓祖父滿意。”
顧興小跑跟上,悄悄打量顧明珠。
少女始終不緊不慢的走著,顧興卻有種跟著鎮國公的感覺。
顧遠敵視蕭夫人,對國公爺也是平平,更是嫌少稱鎮國公父親。
鎮國公有時感嘆不知該如何同失而復得的嫡長子相處。
然而顧遠三個兒女,金玉少爺和明珠小姐到是見到國公爺便稱祖父,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對國公爺的怨恨。
莫非他們能體諒國公爺?
顧興暗暗搖頭,單看明珠小姐對國公爺稱為祖父,他總有股國公爺,姓祖,名父的感覺。
祖父就如同人名一般。
明珠小姐對國公爺其實沒有半分的尊重和敬仰。
外書房收拾得很文雅,亦很利索,書架上擺放著不少的書卷。
在南邊的墻壁上掛著一副猛虎下山圖,顧明珠多看了兩眼,從筆法上看,應該是秦元帝所畫。
鎮國公坐在書桌后,喝一口茶,看一眼從進書房后,一直四處打量的少女。
都說顧明珠胖,鎮國公發覺孫女比初見時廋了一圈,蘊藏在孫女身體里的力量卻更強了。
“明珠。”
鎮國公不開口,顧明珠絕不會多說一句話。
“祖父是不是想問今日朝廷上的大臣為何對您…頗為親近?”
顧明珠唇邊扯出一抹燦爛笑容。
鎮國公沉默半晌,“往日同僚對我亦不曾太疏遠,只是今日主動同我交談的人頗多,多數人還煞有介事說著感激的話。”
“昨兒,蕭夫人是不是同祖父說,我哥去賭場廝混了?”
顧明珠嘲諷一笑:“不對,她會憂心忡忡對祖父說,我哥再這么下去怕是要毀了,她因為我爹失蹤的事已經對不住祖母了,此時她著實無法眼看著我哥再被賭博毀了。”
鎮國公眸子一暗,“你…你,不可能,你不可能監視我。”
不僅顧明珠說得話語不差,她就連蕭氏的神色也能拿捏得七八分相似。
顧遠一家才回到鎮國公府,就算手段再高,他們也不可能瞬間滲透到鎮國公府方方面面,更不可能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她肯定說無法管家我哥,只能在旁看著干著急,便懇求國公爺對我哥嚴加管束,并還會暗暗表示…表示對我娘縱容我哥的憂慮。”
又說對了!
這丫頭是真聰明。
“祖父,我是真不愿意猜對,寧可你說我猜錯了,因為猜對了,豈不是說我同蕭夫人一般無二的虛偽?”
鎮國公:“…”
顧明珠搖頭道:“這么多年了,你竟是沒有聽膩歪蕭夫人的話,沒有看膩歪蕭夫人的虛偽做作,難怪有人說,糊涂男人總會養出做作的女子。”
莫名的鎮國公再想起蕭氏的做派,心頭隱隱有一絲不舒服。
“我叫你過來,并非想聽這些混賬話。”
到底同蕭氏幾十年的夫妻,鎮國公依然相信蕭氏,“夫人擔心金玉也是為他好。”
顧明珠聳肩,灑然道:“正因為我哥去賭場,才能贏了賭場的銀子,救下不少的勛貴子弟,今日他們的父兄不都向祖父表示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