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帝一直高坐龍椅,眸光幽深的看著大殿上眾朝臣的一舉一動。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邊城發生了什么事,隨著寧國公的戰報一起來的,還有一份密折。
密折上將周廷昱遭遇埋伏和暗殺的事說了,同時也說了自己懷疑邊城陳將軍出賣了軍情。
算沒有寧國公這份密折,承德帝也不相信周廷昱會做出通敵賣國的事,更不用說自己的兒子竟然在戰場上被人放冷箭!
那個時候,蔡三得真是嚇個半死,不知為何陛下看完了密折之后大發雷霆。
要不是周廷昱安然無恙,承德帝早將兒子召回京,省得他擔心受怕。
到了今天的朝會,眼見兒子遭人彈劾參奏,承德帝也沒有絲毫意外。
此際外敵入侵,本人心浮動,竟然還有人通敵賣國,出賣軍情,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未免打草驚蛇,承德帝不可能將寧國公的密折公開,只能委屈兒子擔著莫須有的罪名。
承德帝本來還在想怎么處理邊城之事,高大人此時卻跳了出來,所提的奏請,恰恰解了承德帝的難題。
有高大人奏請在,他能名正言順的派人去邊城徹查此事。
將眾朝臣都掃了一遍,本來承德帝屬意舒鴻煊去的,但適才高大人的參奏里提及了五皇子妃,為了避嫌,舒鴻煊倒是不能去了。
承德帝目光在高大人身上頓了頓,心中有了主意,剛想張嘴準了高大人的奏請,大殿外傳來一聲高唿,同時見一個侍衛急匆匆的往太極殿走。
“報!邊城來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侍衛手中拿著的那份奏折。
蔡三得接過奏折,上呈給承德帝。
其他人都關切的看著那份奏折,昨天寧國公才傳來戰報大敗,今天又有一份奏折,莫非邊城又有變故?
承德帝很快看完,眸中一抹欣慰之一閃而過,心中慨嘆,小五果然沒讓他失望,是個有擔待的。
承德帝將奏折交給蔡三得,吩咐道:“念出來。”
蔡三得展開奏折,一字一句的唱念。
“奏請圣上 臣于日前遭遇突厥埋伏,致八千騎兵傷亡,是我之過。臣于今日立下軍令狀,不將十萬突厥士兵埋殺綠草之地,以祭告八千英靈之魂,臣甘愿承受任何罪罰。
罪臣周廷昱”
這份奏折很短,聊聊幾句話而已,卻是一份軍令狀。
這份軍令狀中,周廷昱以罪臣自稱,朝臣們也知道他的意思立下軍令狀,以十萬突厥士兵的人頭,將功補過。
朝堂上先是一陣沉默,很快舒鴻煊出列。
“稟圣上,勝敗乃兵家常有之事,焉能以一次成敗論英雄?周將軍此前可還率軍滅了三千突厥,若要論功勞,周將軍身上早軍功赫赫,無需用坑殺騎兵之舉來搶占功勞。
正值我大夏抗敵之際,竟有流言指周將軍通敵賣國,散播此留言之人實乃居心叵測,意圖讓我大夏軍心不穩。
將兵上下不能一心,試問又如何共同抵御外敵?臣認為那散播流言之人才是通敵賣國之人,是心向突厥之人,是不顧百姓生死之人,是欲顛覆我大夏統治之人!
陛下,這等人決不能輕饒,臣奏請陛下徹查此事,且看看是何要我大夏傾覆!”
“嘶”
不少人心中紛紛倒抽一口涼氣,驚疑不定的看著舒鴻煊。
舒舍人這張利嘴,上下嘴皮子開合,變成了有人要顛覆大夏的統治。
顛覆大夏的統治,那是要顛覆陛下的統治,那是要將陛下從龍椅上趕走呀!
試問哪個君王能放過任何一個欲要搶占他龍椅的人?
哪怕只是一個猜測,那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殺錯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呀!
這位舒舍人當真是護短,半點虧都不肯吃,原本還在想著為何這么多人參奏五殿下,身為大舅哥的舒舍人竟然沒有反應,還以為是無計可施,卻原來大招在這里等著。
那些心中自無私心,真正心懷天下的武將,卻是站得筆直,舒鴻煊那番話,他們自問是問心無愧的,并不怕會牽連上自己。
但有些人則不同了,特別是帶著私心來落井下石的,背上已經密密麻麻的開始滲出了冷汗,只是面上還端著,才沒有露出馬腳。
看不順眼周廷昱的人不少,因為黨派之爭與周廷昱、太子殿下對立的人也很多,昨天那流言出現的時候,不少人也在其中推波助瀾了一把,讓流言傳得更快更廣,這種推波助瀾之事是順手而為,并不費他們多少功夫,又不是沒有做過,當時是并不當一回事。
哪曾想今日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看著舒鴻煊淵岳峙的身姿,很多人肚子里紛紛大罵:哪個白癡將五皇子妃牽扯進去的?這不是玩火嗎!腦子是豆腐腦做的嗎?好端端的朝爭你扯一個婦人作甚!
對,這些人如今也回過味來了,想起剛才高大人所言,明白此際舒鴻煊是為誰出氣。
同朝為官多年,他們這些人也熟悉舒鴻煊的性子了,你要攻訐要爭斗,可以,不管是明槍還是暗箭,他都一一接著,但有一點,不能牽扯他家的婦孺。
舒鴻煊自來都認為,朝堂是男人的戰場,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你只要不扯上后宅婦孺,他也不會有意見。
而這個后宅婦孺,指的是他的妹妹和妻子了。
好端端明明是在為難五殿下,哪個傻叉竟然連五皇子妃都給掃進去?這不是自找沒趣么?
看看,人家的哥哥立即來討公道了,仇都不隔夜,直接給報了,還賊狠。
這下倒好,原本朝堂上是一面倒的在參奏周廷昱,舒鴻煊一出來打岔,風向變了,倒是讓不少人心中揣揣,更有親自聽從自家主子吩咐散播流言的人嚇得腿肚子都在哆嗦,唯恐會惹禍上身。
明明是想讓五殿下扣上通敵賣國的罪名,怎么把自己也給扯進去了呢?
想想也真是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