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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勢乃天生

  江南道,初冬姑蘇。

  擂臺紅柱,圍著四方來客不知幾千。

  慕容家二公子何曾受過如此委屈,他踏上兩步,英俊臉龐變得扭曲,雙拳握緊,顫聲道:“唐姑娘,指腹為婚的事是你我兩家的家主共同定下的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擅自毀約,究竟有何緣由?”

  “緣由?”

  唐柔眨了眨眼,這種事還要緣由嗎?

  和誰在一起共度一生,可是一件大事,我爹是個傻了才會指腹為婚,他怎么不自己嫁出去呀?

  退婚,老娘高興就好。

  何況她感覺在這獨自在家里不穿衣服的臭流氓面前,這么強勢的自己倍兒有面子。

  心里想著,便準備說出來。

  她搖頭晃腦,跋扈地瞪著眼,往那布衣少年身旁又站了站,算是明確的與他站在了一起,與對面的人拉開了陣營。

  然后杏眼一亮,就是笑道:“因為你不配!”

  五個字一落。

  如流星墜海,掀起軒然大波!

  圍觀江湖中人或是姑蘇居民紛紛議論了起來,交頭接耳,遠處還有些等著看比武的,見到前面嘈雜,弄不明白什么狀況,便是急急地問著前頭的人。

  這消息就如波浪,幾個來回就傳遞了開去。

  皇莆慕容兩家的家主,與部分長老也是起了身。

  但顯然每個世家都存在著自己的派系,所以,依然有不少人自顧自的喝茶聊天,看著笑著,坐山觀虎。

  慕容家家主慕容參合是個白面短須男子,雙目有神,體格修長,想來年輕時也是個瀟灑人物,他剛走來欲要調解,便聽到這樣的五個字。

  于是,便帶上了些家主威嚴的氣勢呵斥道:“我家重兒,哪里不配?”

  唐柔才不慫,開口就準備巴拉巴拉反駁。

  蜀中的辣妹子,天不怕地不怕,怕你?

  但這時,一道黑影從擂臺出踏步而來,翩然之間,已是落在了唐柔和夏廣身前。

  來人是唐門三叔唐笑天,也是此次帶隊之人,他頗有儒雅氣質,此時微笑著圓場道:“慕容家主,您有所不知,唐柔天賦卓絕,是為萬里無一的練武奇才,她已是三品高手,又極得老太太歡心,甚至當做衣缽傳人在培養了,所以老太太才特許了她來看這婚事。冒昧之處,還請家主理解一二。”

  他說話很有分寸。

  慕容參合神色也略微緩和了,便是準備接話。

  但,唐笑風神色一變,沉聲道:“但若是我家姑娘不認可這婚事,那便是整個唐門不認可,也請家主理解一二。”

  謙謙有禮,圖窮匕見,鋒芒畢露,再無遮掩!

  這就是唐門三叔。

  唐柔嘻嘻一笑,探出身子,瘋狂補刀:“對,我和你不是個世界的人!”

  唐笑天嘴角抽了抽。

  幸好兩位高層眼中都只有對方,都沒理踩她小孩子家說的話。

  慕容參合捏緊了拳頭,在江南道上他慕容世家赫赫有名,如今要被人當眾退婚,一股強烈的恥辱感在心頭像是要炸開般。

  但面前這少女,小小年紀,竟然達到了唐門的三品,又被唐老太太如此看重,前途實在是恐怖,重兒也確實配不上她。

  要知道唐門武者,依仗暗器,他們的三品便是對上江湖上普通的四品,都未必會輸。

  這樣的小姑娘看不上自家兒子,也確實情有可原。

  唐笑天知道江湖規矩,溫聲道:“慕容家主,此事是老太太的意思,我們也知道退婚理虧,便是帶來了唐門三件虎級暗器,算是補償。”

  那些坐著的長老一驚,便是要答應下來。

  唐門暗器分四種:不入級,狼級,虎級,鬼級。

  鬼級暗器通常是唯一暗器,無可仿制,再之下便是虎級了。

  這三件虎級暗器,可是真正的大禮,可見誠心。

  便在這時,唐柔又探出身子,準備再次進行犀利補刀,吼上一句“那老娘賞你們的”,這樣才痛快。

  幸好,唐笑風剛剛被這小侄女補刀成功,這時早已備上了十萬分的心思。

  唐柔才一動,唐笑風就呵呵的轉過了身,進行了攔截:“既然姑娘心意已定,這事兒就由四叔來解決吧,你就別說話了。”

  同時,他好奇的抬頭,看了看唐柔身側的那少年。

  布衣,散發,一雙眸子安靜,氣質內斂,看似落魄,但卻不掩狂士風骨。

  另一邊,慕容雪與慕容重早已面色鐵青,但也無可奈何。

  兩人身后,走出一人來。

  這人乃是皇莆世家隨行二公子,皇莆遼。

  他本是準備一輩子在皇莆一方的陰影下過活。

  但后者忽然走火入魔,斷了雙臂。自家母親反應神速,近些日里,頻繁活動,動不動就帶著名貴的禮物,帶著他往大夫人那邊跑,天天嘮叨“遼兒,一向仰慕大哥,仰慕您,不若讓他也認您做個娘”。

  皇莆遼不傻,他很聰明。

  而因為兩家一直的關系,大夫人態度也不排斥拒絕。

  他上位的機會到了!

  此時,幫著慕容世家,就是在為自己的上位打好基礎啊。

  如果能夠代替大哥,和這慕容雪喜結連理,那算是真正鞏固了地位。

  得到慕容雪,就是得到了慕容家的支持,到時候自己再去關照大夫人,喊喊媽,再去陪陪大哥,感情關系理順了,自己上位,水到渠成!

  都是一群聰明人。

  皇莆遼覺得自己特別聰明,尤其是在大哥斷臂之后,腦袋瓜子很清醒,整個人有了盼頭,像是煥然一新。

  他微笑著,負手走上兩步,站在慕容雪身側,面色沉穩,少年老成,而帶著些威勢,向夏廣喊道:“弟弟,你站錯地方了!還不過來?

  你是我們世家這邊的,和唐門的大小姐站在一起,成何體統?”

  幾人壓抑似乎找到了發泄處,譏誚地看著那少年。

  慕容雪更是忽的想到了什么,臉上帶上了一絲冷漠而陰柔的笑:“唐柔姑娘,你說我二哥配不上你,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么你身邊這個廢物,難不成就配得上你?

  還是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姑娘其實也不過就是這樣的人呢?”

  慕容重不說話,他面色鐵青,雙眼本是低垂著,自己這未婚妻竟然達到了唐門三品,還得到老太太器重,確實厲害,但你這個江南道上都知道的紈绔,是怎么忽悠了她,站在她身邊的。

  怒火找到了發泄點,加上之前在這皇莆廣死皮賴臉追求自己妹妹時,也沒少走過曲線路徑,想通過自己來獲得好感,自己都是不屑一顧的。

  這般的廢物,站在那鄙視著自己等人的天才身側,實在是要多違和礙眼,就有多么違和礙眼。

  慕容重也壓抑聲音,怒道:“站那邊干什么,還不滾回來?!”

  成何體統?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還不滾回來?

  家主和唐門高層在對話,這邊也在對話。

  唐柔潑辣,小嘴兒翻起來快的很,肯定不會被人占了便宜,聽了三人的話,心里頗覺不爽,柳眉一皺,就準備接招。

  不就是罵街嗎?

  老娘對你們這些江南的瓜娃子,綽綽有余!

  她準備開口了。

  但夏廣忽的抬起了手,攔在她面前,如是解釋一般,淡然回應:“我站的地方,本就與你們不相同。江湖之人,不逞口舌之利,不如我們打打看?擂臺就在這,剛剛好。”

  皇莆遼,慕容雪,慕容重三人呆住了,似乎沒想到這少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要打嗎?”

  夏廣又重復了一遍。

  圍觀眾人笑了起來。

  打什么打,看你被踹地凌空飛起,被打的像狗一樣趴在擂臺上嗎?

  “打不打?

  不打,就都閉嘴!”

  夏廣往前踏出一步,周身氣勢驟然而起,若是猛虎剛出山林,在陰影里雖然看不真切那模樣,也不明白陰影里是什么樣的怪物。

  但是一旦走出,卻是帶著天生侵吞萬里的氣息,站著,就無人敢看,無人敢說。

  云從龍,風從虎。

  有些人的氣勢是天生的,就如物種一般。

  綿羊再怎么練,也練不出狼的隱忍。

  而,狼再怎么隱忍,也無法若百獸之王般,長嘯一聲,百獸臣服。

  少年神色銳利掃過對面三人,句句擲地有聲。

  “你說成何體統?贏了就是體統。”

  “你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錯,我的路與你們不同,我的世界,自然與你們也不同,怎可能被劃分為和你們一起,站在一邊?”

  “你讓我滾回來?口舌之利,色厲內荏,不敢和唐姑娘說,便當我是軟柿子嗎?”

  夏廣指了指空著的擂臺,沉聲道:“上臺,我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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