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之中。
板寸頭男子抹了抹唇邊的血,娓娓而談。
“那時,我剛從西方辦完些事情回來,去往總壇需要經過不少山路,其中有一處峽谷原是走慣了的,但卻是因為山洪而被巨石攔截。
如果繞路,需要足足多花費一周時間才能趕回,當時我想著先是利用身法,看看有無過山的小路,如是有,便也可以省卻了繞路的時間。
我黎明開始搜找,走了不少岔路彎路,終于在午后順著一根粗蔓藤攀援到了高處,借著高處的優勢,這才看到了東北方向有一個小峽谷,峽谷遠處還有炊煙,想來是深山里的小山莊。
于是,我便是順著這條路走了過去。
但是當我走到那小山莊時,山莊里正在遭遇劫匪洗劫。
這很罕見因為,有您的威名,劫匪也是收斂了,頂多便是搶劫,很少有血洗這樣的事情。
而我雖然是白蓮教教徒,但是見到這種事情,卻還是上前去救人。
結果”
霜犬壇壇主苦笑一聲,“說來好笑,我居然沒能打過那些山匪,只是那些人看我是白蓮教教徒,便是暫時沒殺,只是點了我穴道,然后關押在了一間小雜貨屋里。
很快,山匪們殺光了人,便要來這里帶我走,就在這時,我感到身后有一只小小的手在拉我,那只手的主人轉到我身前,我才看清楚是個有些白皙的小男孩,他瑟瑟發抖,問我‘叔叔,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我沒有被點啞穴,回答說‘是的,可惜打不過那些山匪’。
那白皙的小男孩就咬了咬牙,用整個身子的力氣拖著我,好不容易進了地窖,然后他跑到窖口去蓋地板時,卻是恰好被入內來尋我的山匪看到了。
當時我看到了那小男孩恐懼決然的眼神,他朝我笑了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但是蓋子卻已經替我蓋起來了。
我永遠忘不了他的模樣,當時就在想‘狗日的,老子出去了一定拉幫兄弟來鏟平你們這些山匪’。
然后我就聽到了頭頂上,那些山匪的質問,又聽到了小男孩的哀嚎、哭泣、慘叫,最終則是寂靜無聲,山匪們在屋里尋找了一會,沒見到我,便是離開屋舍。
半夜,我身上穴道解開,便是提了根地窖里的鐵棍,摸索了出去,抱著‘能干死一個是一個’的想法。
但是”
霜犬壇壇主面容露出恐懼。
夏廣瞇了瞇眼,“繼續。”
霜犬壇壇主長吸一口氣:“我看到那些山匪的人頭全部割了下來,像是燈籠一般,被掛在屋檐前。
那副景象,駭人至極。
我以為是哪位嫉惡如仇的大俠,見到如此景象,打抱不平,只是手段極端了些,于是就抱拳喊著,但是沒有人回應。
然后,我感到有人點了點我背后。
我急忙轉身,身后沒有人,當時我立刻就提高了警惕,身子縮著,靠到一面墻壁前,如此,就不需要顧忌身后,只需要眼看三路就可以了。
雖然沒有能夠戰敗那些山匪,但不過是對方人多勢眾,我想著如果一對一,我還是可以的。
這一次,沒有人點我背后了,而不知為何,我卻是覺得這小山莊有些詭異森然,便是也不想多留,順勢離開,忽然我身后的屋子里有些可怖壓抑,便是轉過頭,看向了那面剛剛打開的銅門。”
他眼睛瞪大了,拳頭靜靜捏起,聲音顫抖著:“那一天,月色很明,反光照著銅門,恰好能照到些屋子里的光景,我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到屋里那躲在墻壁后的男孩。
那個男孩,就是剛剛推我入地窖的那位,也是被殺死了的那一位。
似乎也察覺了我在看他,那男孩笑著就跑了出來。
我哪里還敢留,拼盡全力,運轉內力,發足狂奔,本來想著這也是徒勞,但沒想到還真讓我跑出去了。
第二天,我爬到了另一邊的山巔上,再往東就可以并回官道了,我這才舒了口氣,再回頭看那小山莊,卻見到又是炊煙裊裊,而村中居然還有小孩在奔跑玩耍!!”
這位板寸頭的壯漢苦笑著搖頭,面容驚悚:“你能想象原本被屠戮一空的山莊,居然完好如初的模樣嗎?
我沒敢多留,便是急忙回了官道,過了兩日回到了總壇,但卻是被你們朝廷一網打盡。
這事兒我本來沒想講出來,但是卻也知道王爺您最近在關注這些事情所以特地說出來,只希望您能夠饒小姐一命,我簡真樹做什么都可以。”
聽完這霜犬壇壇主所言,夏廣又問了一些細節的問題,正反復查了下,完全無誤,那壯漢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神武王想了想,還是直接動用了攝心術,很快他的雙眼變得如同旋渦一般,而那壯漢的雙眼則變得呆滯起來。
夏廣又將這些問題重新問了一遍,那壯漢依然一一作答,并無什么太大不同。
只是在末了,夏廣問道:“那個小男孩為什么放過你?”
霜犬壇壇主的神色變得驚恐、可怖、扭曲,然后像是在噩夢里壓抑著,忽然暴喝一聲,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滿頭大汗。
直到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監獄里,這才喘著氣,緩緩平復下來,自嘲的笑了笑,“王爺現在相信我了吧?”
夏廣神色明滅不定,然后起身。
身后傳來那大漢的聲音“王爺,您身份高貴,切莫反悔,饒了小姐一命!”
此時,屏障已經撤去了,王滅周道:“樹叔,別求他了他無情的很!”
夏廣也不回頭,“你們設伏欲要殺我大周皇帝,又是五次三番要毀我大周基業,如此,我怎么算無情?”
“就是無情!虧我還一直把你當兄長!”
王滅周喊著。
神武王只覺莫名其妙。
王滅周又道:“我和你都是教主帶大的,我比你小,而你又厲害,我自然憧憬你你不要以為我是想求你放過我才這么說,我就是這么想的。”
小姑娘說完了這一番奇怪的邏輯后,便是一聲不吭。
“喂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想到自己快死了,這位黑蓮圣女也是膽兒有些肥了。
“走吧,還愣著做什么。”
神武王站定,背影落在囚房的鐵欄桿上,“你們兩人,隨我去山里,其余人按時處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