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別有用心。”
夏廣站在一塊陡峭的山石上,神色淡然,似乎對于這波紋后根本不是林道,墓地,也沒什么水汽、濕氣毫不驚訝。
這里是亂石陣。
巨石嶙峋,而極目遠眺,還有這一座座深坑,大小不一,似乎是受到了天外隕石的轟砸形成。
“不過特別準備了一個夾層空間,卻是引我過來?我不記得自己有這個重要性,也不明白你們這么做的必要性。”
夏廣看著遠處不再奔跑的顏秀。
那頭發邋遢,面容驚懼的男子忽然停下了腳步,神色安靜,似笑非笑道:“我們?真是敏銳的感覺。
可惜,你還是太自信了,過于自信了。”
夏廣神色不變,但目光里那亂石陣下的平地卻是忽然傳來一聲轟鳴,那是個原本在山石谷底的男人,此時見到客至了,他便是一步踏地,身如疾廣。
地面則是頓時顯出個坑洞,泥石飛濺,地動山搖里,他已經站在了夏廣的身后數十米之處。
夏廣微微回頭,只見那是一個身高約莫三米的彪悍男人,身著猙獰金屬獅子頭護具,臉上戴著半邊的金屬面具,眼眉之處,卻被一道刀痕中分成二。
熟人。
是前段時間在京城城西見過的那位前任“橫推之王”,東海萬家的萬壑雷。
這倒真是有點出乎了小王爺的意料,只是他聲音卻靜的很,只是問道:“萬兄出場就站我身后,攔我去路,怕我跑?還是方便自己逃?”
萬壑雷沒料到此時他還如此鄭定,聲音嘶啞著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而且還這般年輕,我現在這具軀體比起你來,簡直就是垃圾。”
夏廣瞇了瞇眼,并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活動了下手臂,隨后將方天畫戟隨意扛在肩上,“先聊,還是先打?”
萬壑雷笑道:“你想聽,我就說,你問什么,我答什么,直到你沒有了一絲困惑。”
亂石陣中,夏廣站在中間,前是顏秀,后是萬壑雷,但不知為何,夏廣總覺得這兩人不是表面這樣子,就像是套了個皮。
就在這沉默,肅殺之刻。
這夾層世界的波紋再次蕩漾,那風神山的天才“狂風三疊浪”林殘先是走了進來,緊跟著則是眉間一點山的教主關門弟子“小劍仙”常吹雪。
但是第三人卻沒能進來。
因為萬壑雷打了個響指,然后道:“門剛關好,只是不小心跑進來兩只老鼠。”
林殘與小劍仙看著這架勢,滿臉迷惑。
夏廣奇問:“你竟能封鎖空間?”
萬壑雷坦然搖頭,帶著嘲諷的姿勢笑道:“這種夾層空間是專供修煉的,雖然看似頗大,但只能容納一人,多了自然會封閉,但關門也需要時間...這兩位也實在是勇氣可嘉,運氣可喜。
至于再次開啟,也簡單,剩下一人就可以了。”
林殘見著此處模樣,顯然不是刀神墓穴,而之前還像被惡鬼拖著的邋遢男子,此時卻似笑非笑站在高處,哪里不曉得受了騙。
于是便怒道:“你是何人!你可知我乃是風神山的狂風三疊浪?而這位乃是眉間一點山掌教的關門弟子!
我與你說,杜兄和寧兄還在外頭,若是我與雪師姐出了事,這事可是沒完。”
他很聰明,說的都很對。
他也沒指望這穿著猙獰金屬獅子護具的怪人會做出回答。
但,萬壑雷偏偏回答了,像是說給夏廣聽:“唔...在下明面上乃是東海萬家副家主,萬壑雷。
實則,卻是四不言中的人。
或者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是魔。”
林殘還欲再說什么,卻是被小劍仙一把拉住,這位白衣飄飄,神色冷傲,對劍至誠的少女只覺遍體生寒。
因為她明白四不言意味著什么!!
江湖戲作的勢力順序雖為一到九。
江南群豪道;佛道兩天門,無數宗;三門;四不言;五堂;六寇主;劍道七山盟;八方邪魔:九大世家。
但其中底蘊最深的,莫過于佛道兩天門。
而最恐怖,最神秘,甚至被認為最強大的,卻是這四不言。
四不言,自然是四個門派,而這四個門派的存在簡直是禁忌之詞,無法說,不能說,甚至無多少人知曉,所以名不言。
這還是她師父,即眉間一點山的掌教告訴她的,可即便如此,那掌教也未曾明說是哪四個門派,只是說如果遇到了,就跑吧。
可現在跑不了!
這小劍仙也是聰穎,立刻揚聲道:“小王爺,之前或許我們彼此存在隔閡,現在大敵當前,還望不計前嫌,我們三人合力對抗。”
那萬壑雷低頭輕聲哼了聲,然后放聲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可笑至極的故事。
那顏秀也是笑了起來,嗤笑,嘲笑。
夏廣冷哼一聲,方天畫戟隨手一揮,便似一道凄厲的黑色驚龍,兩側黑月牙以及尖插入入口處的地面,那地面頓時轟裂開來,地面“咔”的一聲碎了,裂出一條蜿蜒如蛇的線,橫向延綿而去,將兩人隔絕在外。
“再廢話,殺了你們。”
夏廣冷冷瞥了一眼小劍仙和那什么狂風三疊浪。
這一手力道極強,一時間那兩人也是被震住了。
然后,夏廣正眼看向萬壑雷道:“我沒想逃,也沒想要人幫,你倒是可以叫上他,只是他管用么?”
萬壑雷忍不住鼓掌:“好!不愧霸主之名,若不是我看中了你這副身體,怕是要忍不住引薦你入四不言。”
夏廣道:“說說吧,你們要的是什么?”
萬壑雷比了個請的手勢,隨后便是一步踏地,整個人若是兇猛古獸躍然而起,所站的巨石頓時粉碎。
夏廣也是跟著他,向著亂石陣深處而去。
地勢漸高,而若是常人,一個不小心摔落下去,大抵會被下面的尖銳石峰插個透心涼。
然后萬壑雷這才開口,毫無保留道:“有些事情,牽扯太廣,太大,太深,我無法透露,能告訴你的,卻也簡單。
你知道當初江南王家舉族遷徙北上,但在途徑西蜀,被余家以及你皇家卑鄙截殺的事吧?”
夏廣皺了皺眉,“我知道。”
萬壑雷眉頭舒展道:“那便好,那王家與我四不言素有淵源,按照江湖規矩,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所以我是報仇來了。”
“那你為何還不動手,而是與我聊天?”
萬壑雷道:“因為我不想你有絲毫困惑,這些困惑會讓我有很不舒服的體驗,因為稍后,我會征用你的軀殼,從此以你的身份活下去。
相信你一定會比這具軀體更持久些。”
說著,他便是一把扯下臉上的半邊金屬面具。
其后,是破碎如瓷裂的臉龐。
但萬壑雷沒有絲毫慌張,“我才用了三十年,就開始破裂了,真是孱弱。”
夏廣說道:“所以...那橫推之王的每一屆比賽都是你舉辦的,所有的第一席,都是你的目標?”
萬壑雷露出欣賞之色,“舉一反三,你很不錯,恰好目標屬于報仇勢力中的人,正是一舉兩得,等我變成了你,我會好好玩玩大周,權勢,女人,我都會去享用。
甚至整個江湖,這里也即將成為我們游樂場。
時機已至,是我們從暗處走出的時候了。
你...還有什么困惑的嘛?”
夏廣聲音無比安靜:“說說你這四不言的勢力,我挺好奇的。”
萬壑雷點頭說道:“長生殿,醉生夢死宮,天不容地不收,樓外樓,我們便是這四處勢力了。
樓外樓的存在都屬于觀察者,一旦入侵,它們便會出動,安靜待在目標地,以一個不會引人懷疑,也不會高調的身份,過著普通的生活。
天不容地不收...唔,不說了,這群東西混亂的很,無法交流。
醉生夢死宮,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這個組織...它們可以時刻沉睡,進入別人的夢境,然后以別人的身體醒過來,即便本體被殺死,只要有人在夢里想起它們,呼喚它們,它們就會重新回來。
唔...顏秀就是它的一場夢。
長生殿,就是我這樣的魔所在的地方,其實很久之前,我也是個人,但自從血醒之后,就丟棄了人這種卑賤的身份,人啊...孱弱,無知,弱小,真是可悲。
而我之所以長生,卻是在永恒地借用這潛力者的身軀,這一次,你就是我挑中的軀殼,很快...你就會和我一般強大了,興奮吧?嘿嘿嘿嘿...
你怎么不說話?
嚇到了?
覺得自己的所見所聞被打破了?”
那黑甲少年低沉著頭,像是看著深處,那如劍海的峽谷,手里的方天畫戟卻不知何時握緊了,“你說錯了兩句話。”
萬壑雷碎裂的臉龐開始掉落肉塊,只是卻依然帶著笑容,以勝利者的姿勢問:“什么?”
夏廣神色冷漠,豎起一個手指:“大周有我的親人,我不會讓你碰。”
萬壑雷嘿然一笑,指了指自己:“之前他也是這么和我說的。”
“哦。”
夏廣低低應了聲,那聲音壓抑得很,“第二,人,并不卑賤。”
萬壑雷露出嘲諷的笑,隨即像是要大笑,它正待說些什么,卻發現對面那黑甲少年不見了。
再一抬頭。
便是看到了一輪璀璨的,奪目的黑色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