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寧從一只紙袋里倒出十幾個小煤球,每個大小如核桃。隨夢小說.SUIMENG.lā
“這是什么?”
韋青心中好奇,拾起一只煤球看了看,驚訝道“這是石炭球!”
“老丈覺得如何,用石炭球來燒這個爐子?”范寧指了指爐子笑道。
韋青有幾十年的生活經驗,他看了看爐子,連連點頭,“太適合了,這比燒石炭好多了,只是這怎么做成的?”
范寧微微笑道“其實很簡單,用石炭粉和黃泥,用四比一的比例混合起來,再加少量硫磺,加水攪拌,然后捏成一個個小球,曬干后就行了。”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不過捏好后,最好在上面用筷子戳穿幾個小孔,便于燃燒。”
韋青一拍腦門,這么簡單使用的東西,自己居然沒有想到,有了這個石炭球,以后自己就不用去砍柴了。
這時,外面有人喊道“石炭粉送來了,有人嗎?”
“來了!”
范寧連忙起身跑了出去,韋青也連忙跟出去。
外面來了一輛驢車,拉著滿滿一車煤粉,車夫對范寧道“小官人,這是你買的貨,你看卸在哪里?”
范寧笑道“老丈,煩請你指個地方卸貨!”
韋青頓時明白了,他心中又感激,又是無奈,只得連忙打開院門,“卸在院子里吧!”
“好咧!你們稍讓讓,我把驢車拉進去。”
范寧閃到一邊,車夫拉著毛驢進了院子,用鐵鏟卸貨,很快便將一車煤粉全部卸下。
范寧取出三百文錢給了車夫,車夫向范寧拱手行一禮,牽著牛車走了。
范寧對韋青笑道“一車石炭要兩貫錢,但一車石炭粉只要三百錢,如果一次買十車,還更便宜,只要兩百文錢,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做石炭球,同時點一個爐子給大家做樣品,最好用驢車方便一點,然后去城里的居民區買,這比柴禾和石炭都便宜方便,肯定會有人買。”
“我知道了,地里有的是黃泥,我挖點來就行了。”
范寧又想起一事,問道“老丈家里還有多少木炭?”
“都是以前積下來的老木炭,大概還有千余斤。”
“你這些木炭送到城里去,賣給朱樓,去潘樓街的朱樓主店,我給他們東主說好了,老丈的木炭他們全要,就按照市價收購,你就用這些錢做本錢,以后就做石炭球賣,就不用再去砍柴、燒炭了。”
老人感動之極,向范寧連連躬身行禮,哽咽著流下眼淚,“小官人的大恩大德,讓小老兒如何回報?”
范寧微微笑道“老丈替我做證,使我免于身敗名裂,我焉能不回報,大丈夫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老丈就不必太介意了。”
眾人只喝了口熱茶,便坐上牛車告辭而去,進了城,大家都各自分開了,蘇亮和程氏兄妹去舊曹門瓦子吃飯,李大壽則回住處繼續苦讀。
范寧則來到了龐籍府上,三年前,他曾經來過一次,對龐籍府的地址依稀還有印象。
范寧記得龐籍府在舊宋門一帶,占地近五十畝,是舊宋門一帶最大的宅子,在舊宋門一帶提到龐太師府邸,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范寧在路人的指點下,很快便找到了龐太師府,和三年前的記憶完全一樣,十八層階兩級臺階,光地基就有五尺高,兩邊是兩座氣勢雄偉的花崗巖鎮宅雄獅。
門頭高達數丈,身姿高大華麗,飛檐斗拱,氣勢不凡,在臺階下擺放在下馬牌,經過這里的庶民官僚都必須下馬步行,以示對太師府的尊重。
門口左右各站著兩名身材魁梧的帶刀侍衛,穿著特制的皮甲,顯得格外器宇軒昂,儼如廟宇大門兩端的四大金剛一般。
范寧走上前抱拳行一禮,請轉告太師,就說平江府晚輩范寧前來拜訪,他知道我的。
四名帶刀金剛沒有理睬他,從門內走出一名門子,上下打量一下范寧,“小官人可和太師約好?”
范寧搖搖頭,“并沒有約好,不過他和我很熟,你去稟報就是了。”
門子將信將疑,還是對范寧道“你稍等片刻,我去替你稟報!”
門子轉身匆匆去了。
范寧在門口耐心等候,過了好一會兒,從門口走出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向范寧拱手道“閣下就是范寧?”
范寧連忙回禮,“正是!”
少年點點頭,“我叫龐恭孫,龐太師是我祖父。”
范寧想起來了,笑道“我們應該見過。”
“三年前在我祖父壽辰上見過。”
龐恭孫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請隨我來!”
范寧跟隨龐恭孫進了府宅。
龐籍雖然官居高位,但子孫卻不多,他有兩個兒子,小兒子未成年就病逝了,只剩下長子龐元英,龐元英又只生了一個孫子,使龐籍兩代單傳,只有龐恭孫這一個獨苗,極受祖父寵愛。
龐恭孫雖然只比范寧大一歲,但待人接物已十分老練,他經常替祖父接待一些訪客,被賓客一致贊譽他溫良恭順,大器早成。
“范賢弟科舉準備得如何了?”
一邊走,龐恭孫一邊笑問道,他今年也要參加童子省試,自然很關心范寧的情況。
范寧也笑道“永遠都覺得自己準備不足,差得太遠,越臨近科舉越害怕,差點就要忍不住逃回去了。”
龐恭孫呵呵一笑,“若范賢弟逃回去,豈不是成了科舉的一大笑談?”
“為了不流傳千古,所以再怎么害怕也只能硬著頭皮參加考試,一考完,立刻逃回家鄉!”
“賢弟說話很有趣啊!”
很快龐恭孫便帶著范寧來到祖父的外書房前,他走到門前稟報,“啟稟祖父,范少郎來了!”
“請他進來!”房間里傳來龐籍愉快的聲音。
范寧走進了書房,只覺房間里溫暖如春,炭盆燃燒正旺,龐籍穿了一身白衣的禪衣,頭戴小帽,斜靠在一張禪床上看書,神情十分悠閑。
范寧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學生范寧,參見龐太師!”
龐籍微微一笑,對長孫道“給范少郎搬一只繡墩來!”
龐恭孫從里屋搬來一只繡墩,放在范寧身邊,他隨即站在祖父身后,垂手而立,一言不發。
龐籍一擺手,“請坐!”
“謝太師賜坐!”
范寧坐了下來,這時,一名侍女給他端來一碗茶。
范寧接過茶放在旁邊小桌上,微微欠身道“學生是來感謝太師仗義,替學生洗去冤屈!”
“你覺得我是在為你洗冤嗎?”龐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范寧對這個龐籍還是很小心,此人亦正亦邪,完全以自己利益為重,他本身并不是革新派,只能算是中立。
只是目前保守派勢力強大,山頭眾多,而革新派卻缺乏領軍人物,只剩下文彥博一人在苦苦支撐。
龐籍為了得到革新派的支持,所以表現得開明,但絕不代表他支持范仲淹的改革。
一旦革新派占據上風,他就會調轉槍口,對準革新派,從他的弟子司馬光,就能看出他的立場。
所以范寧對龐籍很小心,不會向歐陽修那樣隨意開玩笑。
范寧明白對方的意思,他微微欠身道“不管龐太師本意如何,但至少太師立場公正,僅憑這一點,學生就感激不盡。”
龐籍知道范寧說的是肺腑之言,若不是自己主持公道,宋癢絕對是偏向張堯佐。
他微微笑道“你也很厲害,一直隱忍不發,直到最后一刻才反戈一擊,把陸績斬于馬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來打聽消息的吧!”
“如果太師愿告訴學生一些消息,學生感激不盡,但學生本意還是來感謝太師主持公正。”
范寧取出一只用田黃石雕成的山形筆架,放在桌上,“這塊田黃石只值幾百文錢,加上雕工也只有幾貫錢,但貴在吉利,是晚輩的一點心意,請太師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