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疊張張嘴,該說不是的,可看著鯉笙那么澄明的眼睛,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我…”
“算了,不想說就算了。”鯉笙見他為難,也不追問。
揉著被他抓痛的手腕,無奈的嘆口氣,“既然來了,這件事不出查清楚我是不會回去的。你如果想回去,我不攔著你。回去的路你也知道怎么走,不需要我告訴你…”
雖然和和氣氣說的,但鯉笙那沒有一絲情感的模樣,說明她在生氣。
說完,沒等溪疊回答,便轉身往回走。
溪疊這時候才知道很多事情已經不像剛出來時候那么單純了。
妖族與人界的矛盾,現在定然像一根刺扎在了她心上。
不解決此事,對不起她肩負的千妖之主之名。
溪疊看著那么決絕的鯉笙,突然特別的后悔。
事情已經朝著他完全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鯉笙與洛爵,這兩個已經將對方相忘于江湖的人,奇跡般的在這個亂世重逢了。
如果他們想起來一切,那…
“…就是我的命了吧!”
溪疊紅了眼眶,握緊了拳頭,低頭瞬間,深深的吸了口氣。
命運這種東西,天定的東西,要他一個凡人如何反抗?
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話,他也只能認命了。
“尊主大人!”
見兩人爭吵完回來,刁白玉趕緊對鯉笙說,“我們是否要去羅生門走一遭?”
鯉笙看他一眼,用余光瞥見溪疊已經跟了過來,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氣。
還以為她說的重了,溪疊真的會回遠桑山,好在溪疊并沒有失了分寸。
聲音頓時多了幾分柔和,“不然你又想讓驚闕山的人自己調查?”
好吧,刁白玉知道自己多嘴了。
鯉笙看了看身邊的妖怪們,比起聽他們的,還是問溪疊最方便。
“流川,他方才說的那個赤什么風的…”
“赤凌風,八荒最大的邪魔歪道羅生門的門主。”溪疊聲音很小的回答。
鯉笙一個在點頭,“嗯嗯…”
“你如果要去,便少帶些人,低調些。”溪疊始終沒有抬頭看鯉笙,而這令鯉笙很不安。
“你不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溪疊聲音還是沒有任何變化,還是不看鯉笙的眼睛。
只是,胸口的鼓動不難發現他在隱忍著什么。
鯉笙…真的搞不懂他了。
“好,我知道了。”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她特別害怕一旦說了什么,得到的回答是她并不想聽到的。
那就不說了吧!
轉身,對刁白玉道,“你找上兩個人,我們現在就去羅生門。”
刁白玉感覺到哪里不對勁,但又不敢多說什么。
鯉笙突然靠他那么近,近在咫尺的吐息不經意的想起方才看到的鯉笙的半張臉,微微一愣,不由得幻想出鯉笙那天下無雙的臉…
女人…
“刁白玉?”
“啊,是!”
“你想什么呢?聽到我說什么了?”
鯉笙很無語的抱著胳膊,瞇起眼睛。
刁白玉白了臉,急忙解釋,“剛才在想去了羅生門之后的事…”
“那種事情有什么好想的?順其自然就好了。”鯉笙擺擺手,示意他趕緊選擇帶誰去,“找好人就走,別磨嘰。”
這里的空氣令人喘不過氣,還是第一次面對溪疊有這種感覺。
說完,剛要轉身走,可握緊了拳頭使勁的踩地,“溪流川!你到底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
沒辦法,她沒忍住,劈頭蓋臉的,一頓吼,“你這個大豬蹄子!明明是你讓我出來的,現在倒好,竟然不打算幫忙了是吧?一定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溪疊:“…”
鯉笙這種態度可能會嚇到刁白玉等人,但對于已經司空見慣的溪疊來說,這只是鯉笙撒嬌的一種手段。
當然,因為知道她在撒嬌,以往的他總是笑著將她擁緊,說些令她開心的話,做些讓她開心的事,每一次每一次。
但是,溪疊很清楚,這一次,跟以往不同。
還是對鯉笙笑,然而卻帶著幾分堅定之心。
“我會在這繼續調查古洞族的事情,赤凌風那邊,刁白玉會幫你的。放心,我哪里也不會去,在這等你回來。”
刻意強調了等你回來幾個字,笑的很是悲傷。
鯉笙很不明白,為何不讓刁白玉留下,可溪疊的話,她多少也懂他。
如果他下定決心如此,那她說什么都沒有用。
“好,隨便你。”
鯉笙走了,很匆忙,好像不怨愿再多呆一秒的感覺。
溪疊握緊了手,青筋暴露,指甲掐進肉里,血流出來都沒有感覺。
刁白玉活幾千年,對于感情這事,看的多了,自然也能感覺到什么。
撇去溪疊是人這一點,誰都能看出來,他對鯉笙是真感情,不帶一絲水分。
就算都是男的,如果感情到了這個地步,那就是一份值得承認的偉大的存在了。
刁白玉并沒有任何偏見,畢竟感情這個東西,本來就與性別無關。
管他當講不當講,走到溪疊身邊,也是無奈吧:“雖然不知道你跟尊主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但既然你為了尊主愿意放棄北流冰,那就足以證明你希望跟尊主的永遠在一起。”
“既然都決定要永遠在一起樂,可你現在在做的事好像跟你的初心相駁。溪疊,你修為比我厲害但經歷的不一定比我多,作為長輩,我提醒你一下。不要意氣用事,尤其在感情這方面。”
“稍有不慎,原本以為會永遠的東西立馬就會變成一場空,任性不得,有些人更等不得啊!”
大概最后那一句話扎了溪疊的心吧,突然瞪圓了眼睛看著刁白玉,不說話。
刁白玉知道他是聰明人,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在鯉笙喊他前,趕緊帶著找出來的兩個人跟上了鯉笙。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夕陽西下。
晚霞千萬里,將溪疊的影子拉的很長,落寞無比。
溪疊收斂視線,笑意漸漸消失,最后在臉上凝結成一抹冰冷的模樣。
“等不得…么?”
喃喃自語,聲音隱匿在弱小的風中。
溪疊沒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著,如果他繼續跟著鯉笙,很可能會因為自私而讓鯉笙討厭他,抗拒他,人與人之間情感的裂縫是很容易形成的,但卻不容易修復。
他最不想的便是讓鯉笙討厭,所以,比起跟在她身邊,拉開距離對現在的二人更好一些。
何況,溪疊很想知道,沒有他在身邊,鯉笙還會不會憑著自己的意愿回到這里。
如果鯉笙回來,二人或許可以一輩子,如果不…
那就是二人的盡頭,緣分的盡頭。
“溪疊,尊主大人他們走了,那我們怎么調查古洞族…”
身后的妖怪,怯怯的問了起來。
溪疊收神,回頭,看著漫天星云,“先帶我去古洞族看看。”
另一邊。
洛爵離開后不久,便命令莫非辭與司雪衣返回驚闕山報告消息,自己前往羅生門打探消息。
只是被莫非辭拒絕,后來換成東方令與司雪衣一起回去,好說歹說司雪衣才同意,并答應會帶上幾個醫術比較高的弟子重新跟他們匯合。
因為不能太惹人注目,洛爵又陸續將剩下的弟子們拆散,從不同的方向前往羅生門,現在只剩下他跟莫非辭二人。
莫非辭已經許久沒有與洛爵二人獨處,剛開始自然有些尷尬,也沒人說話。
直到后來洛爵說要動身,一副失魂的表情,莫非辭便憋不住了。
“我說你…”
快步與洛爵走到一起,然而,洛爵并沒有停下的意思,幾步便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喂!跟你說話呢!”莫非辭沒好氣的大喊,又追上去。
只是,這一次,直接掰過洛爵的肩膀:“你這人啊,真是讓我說你什么…好…!!”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莫非辭看到洛爵的臉,突然愣住了。
為什么會是那種表情啊?
因為太過震驚,洛爵無視他,繼續往前走。
看著洛爵的背影,莫非辭張張嘴,又不知道說什么,最后…所有的話語在沉默中死亡。
莫非辭不明白,他從未見過洛爵露出那種仿佛失去全世界的表情,每時每刻都無比奪目的眼神,像火山爆發之后石灰,死氣沉沉。
如果不是還會呼吸,都讓人以為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沒有靈魂的尸體。
“哎…這又是鬧哪一出啊!!”
莫非辭想不明白,氣的只能抓自己的頭發!
不行,他憋不住,果然要問清楚。
再次快步追上洛爵,這一次,不管他聽不聽,說自己的就行。
“我們進妖川之前遇到一個妖怪,你知道他說了什么事情么?”
好吧,果然沒有任何反應。
“啊,是關于帶著面具的一人一妖。”
可以看到洛爵背影一顫,肯定猜到是誰。
不過,他還是沒有搭理的意思。
莫非辭隱約感覺洛爵這么消沉是因為什么,所以,繼續說自己的:“說真的,剛看到溪疊與另外那個人時,沒反應過來是秋海棠提及的那二人,不過,怎么看,那二人正是我們答應秋海棠的,但凡遇到,無論如何也要幫忙之人…”
有些尷尬,莫非辭無奈的笑:“不過這么看來,我們壓根就沒有完成與秋海棠的約定啊!那也沒辦法,誰讓我們的身份有些尷尬呢…”
不,這是借口。
完全是因為莫非辭忘了秋海棠一事,而這是事后想起來的。
因為覺得蹊蹺,這才拿出來跟洛爵分享下,想讓他分析分析到底怎么回事。
想不到的是,洛爵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更差了。
莫非辭清清嗓子,“我說。你最好找個鏡子看一下,你現在的表情很嚇人…”
鐵青,慘白,烏黑,這世上所有臉色最差的詞語都無法形容洛爵現在的表情,那種令人絕對不想看第二眼的衰…
莫非辭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別這樣難為人?現在跟你在一起的可是我,你擺一張愛人死了的臉色是什么意思?還能不能一起共事了?打起精神來不行么!”
的確是太生氣了,所以有些口無遮攔。
好在,這一頓抱怨還算有些效果。
洛爵終于看向了他。
“…你說的對。”
“哈???”
只此一句,然后洛爵又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這一次,周圍包裹的低氣壓更嚴重了,氣氛也降到了冰點。
莫非辭:“…”
我去,他真的要跟這種人走一路么?絕對會被氣死的吧!
“啪啪”固然氣的快要腦溢血,但也只能狠狠踢了下旁邊的灌木叢,肚子里的無名火才消了下去。
算了,愛怎樣怎樣,他不管了!
他擔心洛爵,看來是白擔心了!
很快,在無聲中,二人來到了羅生門。
經過幾年的變遷,羅生門的位置對外開放了。
即使光天白日也能遠遠看到矗立在崇山峻嶺間的一座黑橋,橋上不時有人來往,正邪二路都有。
羅生門為惡,這世人都知道,所以,赤凌風也是從這幾年開始,不再躲避正派,直接暴露出藏身之處,那巍峨的黑橋跨過去,后頭便是一直對外開放的戰骨臺。
而戰骨臺以北位置,便是赤凌風住的黑晶森林,從戰骨臺更能看的清楚。
黑橋好過,只是稍加使用幻術便可,因此沒有什么難度。
羅生門的開放,也促使了很多崇尚邪惡的妖怪來這里申請成為赤凌風的靈使,當然,抱有這種目的的便需要在戰骨臺一較高下了。
拼到最后得勝之人,便能得到見赤凌風的機會,當然,如果打斗的過程并沒引起在幕后觀看的赤凌風的興趣,也是無法見到他。
因此,現在的戰骨臺,在本來只是正邪相斗的基礎上做出了改良,那便是最后的贏家可以向赤凌風提一個要求。
赤凌風默認了這項規定,當然是喜歡看到人們為了他而瘋狂的樣子。
二人來到戰骨臺南邊的出口,看著圍了幾圈的人,除了妖怪,其中不乏一些正道人士,看來這些人都打算要借著赤凌風揚名天下。
莫非辭一直對這種比試沒有好感,巴巴的看了一眼,便問:“要參加么?”
.。著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