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血祭犯了大錯,把您的琉璃盞給弄丟了…”血祭很誠實的如實說,那楚楚可憐的樣子,還真讓人沒法說他什么。
連天下都不要了,溪疊又怎么會在意一個琉璃盞,一個他甚至都沒用過的所謂‘寶貝’?
當即一把將小小的血祭拉到面前,摸了摸他耷拉下的妖耳,還是笑著,眼睛會折射光芒一樣:“血祭,你知道我要離開的事情吧?”
血祭只是抬頭看他,那雙大大的鹿眼,撲閃著不停。
點頭:“知道。”
不甘不愿的。
溪疊淺笑:“那在我回來之前,你能答應我一件事么?”
“主人,您說這話,可就折煞血祭了。您明知道,我是您的靈使,只要您下命,我定然無法違抗。”
“不是以靈主之名,而是作為朋友,我現在是在拜托你…”溪疊還是笑,像個大哥一樣,眼神很淡,很淺,很美好。
血祭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朋友間的…”
“對。拋開靈主靈使的身份,我想以朋友的身份…”
看他一臉懵逼的樣子,估計要好久才會反應過來。
溪疊無奈,只好看向花礫與重筑。
“我恐怕不能參加血祭的成人禮了。所以,在他成年之后,就交給你們照顧了。”
他要說的竟然是這個!
不止重筑他們,血祭聞言,圓圓的大眼睛頓時瞪得更大了。
“主人…”
“血祭,如果以后有機會,我再補償你吧!”溪疊淡淡的說,唇角間的笑意那么溫暖而又明媚。
以后…還會有機會么?
明明說的好像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一樣,竟然還說什么以后,讓他們抱有希望可怎么辦啊?
這個狠心的男人…
血祭這么想,但又不能說出來,哆嗦著,用只有孩子的特權,一把摟住了溪疊的脖子。如果可以哭的話,想必早就哇哇大哭出來了。
“嗯…我等您!不管要等到什么時候,我會一直等您的!幾年,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幾千年,我會一直等著您回來。”
一下把時間拉的那么長,以至于早就將傷感掩埋的溪疊,鼻頭一酸,眼眶頓時又紅了回來。
“到時候,您可要好好的補償我啊!哈哈!”血祭強忍著淚水,推開溪疊,扭頭便沖出了房間。
看著那么歡樂調皮的背影現在決絕的樣子,幾人一時無言。
重筑握緊拳頭,話到了嗓子眼,又無法沖破而出,最后黯然嘆口氣:“主人,您…真的還會回來吧?”
“您應該知道血祭那小子一根筋吧?一旦認準了就不會停止…“重筑想做好準備,不管是為了誰。
溪疊從王座上站了起來,貌似已經醒酒了。
手,緩緩劃過王座扶手,臉上帶著似有還無的笑意:“所以,我不是說了,他就交給你們了么?”
真是無情的男人。
重筑不知道說什么了,就算再說什么,對于一心想走的人來說,,恐怕都是廢話吧!‘
花礫以為向來沖動的重筑一定會追問溪疊突然這般決絕的理由,但很奇怪,這一次他很聽話,竟然不吵不鬧。
沒辦法,花礫不可能就這樣放溪疊離開。
就算離開,至少…
“主人,您為什么突然打算放手北流冰?明明您之前還說過,會讓北流冰變得更加的強大美好,為什么突然就…”
對呀,那個對未來充滿美好憧憬的帝王,突然變卦的原因呢?
花礫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既然問了,溪疊多少要回答一下,哪怕是敷衍。
當然,花礫也做好了會被他敷衍的準備。
溪疊走到門口,透過晚霞看向漫天星光,無奈嘆口氣:“人怎么可能一成不變?尤其像我們這種修得長生之人,對于世界的看法每一天都在變化。”
“或許這種變化,我們無從察覺。可當某天,一直存在的某一個被一直忽略的點突然擴大,你能知道會發生什么反應么?”
溪疊說的有些深奧,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說的很深。
幾人聽的有些一頭霧水。
但,溪疊自己卻明白的透徹,也知道自己說的什么。
“那個點…”花礫皺著眉頭,仔細端詳溪疊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我們知道是什么么?”
是愛情啊。
當然,溪疊不會這么說。畢竟,現在的花礫他們也不知道鯉笙的事情。
沉默了下,溪疊淡然一笑“還能是什么?只是覺得這深宮大院耗盡了我所有的心力,雖然自私,但至少在我蒼老之前,能體會一下什么叫自由…如此而已。”
如果沒有遇到鯉笙,如果沒有喜歡上那個傻乎乎又情深的鯉笙,如果…沒有如果。
花礫不信溪疊的這套說辭,怎么聽來也像在掩飾什么一樣,分明不是他的真心。
但…她又能怎么辦呢?
溪疊是她的主人,主人的命令就是天,除了聽命,她沒有別的選擇,更別說知道真相了。
黯然的垂下頭去,不讓溪疊發現她通紅的眼眶。
“這個國家…”溪疊突然站直了身子,再看他時,已經穿上了一套比較清歡的素色長袍,那一頭不知何時變得烏黑的長發,高高從扎成馬尾,長發隨著晚風,輕揚飄散 歷經短暫的停頓,溪疊慢慢回頭,最后環視過二人,視線層疊的終點,是淡淡的釋然。風,突然襲來。
溪疊的發,搖曳不停,一縷縷飄散在胸前。
那雙曾經被太陽親吻過般明媚的眼神,在這一刻,深沉而又靜寂的過分。
“交給你們了…”
“嘩啦啦”
話畢,身影飄渺,隨著那如墨的烏絲,散落成陌陌星沙,頃刻失了蹤跡。
“主人!!!”
突然,從后邊沖出來的血祭,撕心裂肺的喊叫一聲,只是,再也無人應答。
血祭紅著眼眶,看著空無一物的身前,不由得噗通一聲跪下。
“為什么…不帶我們一起走?”
“啪嗒”
花礫輕輕拍打著血祭的肩膀,雖說眼眶一樣通紅,但回頭跟重筑對上目光時,不知道為何,卻突然有種慶幸的感覺。
就好像在內心深處什么東西‘砰然’釋懷,以至于反而一身輕。
看著重筑,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我想我們現在想的是一樣的事情吧?主人..”
“一定會回來!!”
沒等說完,血祭與重筑,看著溪疊消失的方向,堅毅的道。
花礫頓時也笑了,一手拉著一人,走到門口,看著漫天星光,視線驟然綿長:“沒錯,主人他絕對不會棄北流冰于不顧。不管他因為什么理由而離開,最終…終有一天,他會重新回到這里,拿起被他放下的責任。這才是我們的唯一的主人會做的事情。”
由此看來,溪疊是深深被愛著的啊。
但是…
花礫突然轉言:“但…主人的頭發為什么變成了黑色?不應該是銀發么?”
劉相其實早就醒了,也可以說,為了避免嚎啕大哭,刻意假裝醉酒的模樣。
然而,但幾人的對話聲聲入耳,趴在桌上的他,還是沒能忍住眼淚。
今日一別,怕真的是一輩子了。
縱觀劉相這一生,o從一屆草民到現在,他自認為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便是當年與溪疊相遇時,搶了他的錢包。
已經成王幾十年的溪疊,沒有判罪,反而給了他一個可以往上攀爬的臺階。
如果沒有那沖動的一刻,也就不會有如今的他。
溪疊,一個愿意用時間慢慢嘗試化腐朽為神奇的帝王,一個…愿意為了某樣東西而放棄天下與自己的男人。
劉相其實知道溪疊的解釋只有三分真,但他只是不想再做困住他的城墻。
既然是王之所愿,那便讓他去吧!
“劉相慢慢趴在地上,涕泗橫流的深深磕頭;“您…千萬保重…”
今夜,月上半弦,分外晴。
溪疊一路向西,很快就到了風月樓。
看著依然空曠的風月樓大門口,驟然想起曾在風月樓的分店跟洛世奇動手,因此還毀了天梯。
黯然失笑:“明明只是幾年前的事,卻像過了半生啊!”
“好俊俏的小哥啊!”
這才剛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風月樓的姑娘已經看到了溪疊。
雖然穿著素雅,但人的氣質是不會有假的。
往那一站,怎么看都是貴族子弟。
不過,風月樓能成為八荒第一的風月場所,自然也不是浪得虛名。
即使姑娘們相中了溪疊的臉,可溪疊如果沒有足以進入風月樓的錢財與地位,那也白搭。
溪疊抬頭瞥了一眼,并未答話。
看著面前幾十級臺階,無言的輕呼了口氣。
“果然有結界啊…”
當然,他可不想硬闖。
現在的狐若不認識他,不對,肯定認識,但絕對不熟。
畢竟在抹去有關鯉笙的一切的同時,一些相關的人或事也一并抹消了。
沒有了鯉笙搭橋,那溪疊對狐若而言,便只是單純的傳聞中的人物,北流冰的當今國主,溪疊罷了。
話說,狐若知道溪疊長什么樣子吧?他還要借用這一點跟他見面。
而此時的風月樓,狐若正坐在紗帳之后,悠然自得的品著剛泡上的溪茶,市面上千兩銀才能買到一兩的名貴茶品。
“樓主大人,您快出來看看!”
突然,外邊有人喊。
溪疊啄飲了一口,放下紫金玉茶杯,不悅的皺起眉頭:“沒看到我正忙著呢么?什么事等一會兒…”
“門口站著一個很奇怪的,哦,不,很英俊的男人,不知道要做什么?站了好一會兒了,也不進來…”
。對于以上的話,狐若的關注點卻是…“英俊的男人?”
“不是妖,是人。啊啊,您真該出去看看,凡人沒有妖怪的魅惑之術,怎么還能出落那么好看!如果他是客人的話,可以讓我接待么?啊啊啊,簡直也太好看了吧?”
狐若:“…”
面對已經瘋掉的花癡,,狐若放下杯子,慢慢的抬頭。
似乎是不屑,掀開紗帳,便直接往那花癡女頭上來了個腦瓜崩:“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你是沒見過男人么?真是大驚小怪…”
“那么好看的凡人真的很少見嘛!簡直樓主大人您能平分秋色了!”
“啪嗒”
“啊,疼!“
自然,又被狐若狠狠彈了腦崩。
還真別說,這成功的勾起了狐若的興趣,快步往大門走去。
其實可以直接用幻術查看的,但他更加喜歡在自己的地盤看實況。
狐若沒有直接露面,而是靠在一扇窗戶后往外瞟,倒要看看那個把他家姑娘迷成花癡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啊,他不是…”
然而,只是一眼,便迅速在腦海中翻過關于溪疊的消息。
停頓了下,又覺得自己眼花,“不對,溪疊乃是北流冰的銀發貴族,怎么會頂著一頭黑發?”
再看溪疊一眼,但他的臉卻又的確正是他所知道的溪疊的臉,
“奇怪,銀發貴族乃是北流冰血統最純正的皇族一脈,傳到今日,溪疊是最后的純血血脈。按道理,他的發色是天生的,又怎么會輕易改變?”
所以…是本人么?是?
“樓主,你看他好看吧?”
突然,一邊的黎生也跟著搗亂:“一般人能長這么好看的皮囊,可能是上輩子拯救了天下吧!”
“黎生,你不覺得他眼熟么?”很奇怪,狐若認為黎生應該與溪疊有所關系,因此無意識的問出了口。
問完,就被黎生狠狠瞪了一眼:“你說的什么話?我為什么要看他眼熟?你什么意思?”
“啊,沒有,就是隨便一問。不是就算了。”狐若說不清楚,就是覺得這事很不簡單。
“你找誰啊!”
看狐若這么介懷,黎生也不管什么規矩了,直接在樓上大喊。
溪疊聞聲,抬頭看。
狐若卻急忙轉到了別處,沖黎生比劃著別亂說。
黎生全然不顧,因為畢竟他是風月樓的招牌。也有比別人N瑟的資本。
既然是黎生發話了,別人也就沒有機會,因此又招來很多不喜歡她的人的白眼。
黎生兩只胳膊按著窗戶,沖溪疊很是客氣的笑:“你如果想進來,我倒是可以替你跟樓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