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突然間停了,緊接著遠處傳來聲嘶力竭的呼喊聲:“下車,全部下車隱蔽。”
因為慌亂的緣故,那聲音顯得異常尖利。
安德烈很聽話,他毫不猶豫地跳下了火車,瞬間躲到了路邊。
剛剛躲好,他就聽到遠處傳來嗡嗡的低響,不過那聲音異常噪雜…同時還有爆炸聲,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爆炸聲。
“德國人又開始進攻了。”那個小青年往外探了探頭。
“隱蔽好,你想找死,別拉著咱們一起死。”剛才發牢騷的那個士兵怒道。
“咱們離得這么遠,未必打得到。”小青年不在乎。
“你懂什么,飛彈有兩種,一種是隨便砸下來,誰被砸到完全看運氣,另外一種是遙控的,專門打重要目標,火車就是重要目標。”那個發牢騷的士兵知道得不少。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嗡嗡聲就由遠而近,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種尖銳的呼嘯。
幾乎同時,列車上的防空機槍就開火了。
那全都是加特林。
蘇聯人并沒有把加特林裝上飛機,但是他們把加特林裝在了火車、卡車、吉普車上,畢竟那玩意兒有著每分鐘六千發的超高射速,命中精度也可以。
隨著一陣巨響,一顆飛彈凌空爆炸。不過來襲的飛彈并不止一顆,另外還有兩顆,其中一顆擊中了火車頭,劇烈的爆炸在瞬息間將巨大的火車頭化為了一堆漫天亂飛的碎片,另外一顆飛彈同樣被打爆了,不過它爆炸的距離很近,爆炸的氣浪直接把那段列車吹出了軌道,同時也把躲藏在周圍的士兵全都給震死了。
沒人敢亂動。
見識到飛彈的威力,即便是老毛子也感覺到心底發顫。好在除了這一波攻擊,就再也沒有飛彈過來。
此刻,躲藏在底下的安德烈抬頭看著天空,他更在意的是那架飛機。
很明顯操縱那三顆飛彈的就是那架飛機上的人。
不只是他在看,杜南也在看。
安德烈不懂,他卻明白,這可不是簡單的遙控,而是鎖定目標之后,指引飛彈自動撞擊,比他的直接遙控高明多了。
德國人的技術水平確實不簡單。
就在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這是怎么了?”安德烈問道。
“有一顆飛彈被打下來了,他們把飛彈拖了回來。”小青年連忙回答。
“那玩意兒又不稀奇,就一塊三角機翼,兩根桿子,再加上一個尾翼,發動機是一根管子。”一個老兵淡淡地說道,他顯然看到過實物。
“只有一根管子怎么飛?”旁邊的一個士兵問道。
“別問我,我也不懂。”老兵搖了搖頭,然后他轉頭看著安德烈。
“那東西叫脈沖噴氣發動機…原理很難解釋。”安德烈去斯大林格勒,將要駕駛的就是噴氣機,所以基本原理肯定是要知道的,這讓他多多少少有點小得意。
“原理這東西我們確實聽不太懂,不過難易程度還是很容易看明白的,那玩意兒就只有一根管子,一個簧片,一塊打了孔的鋼板,另外就是一個火花塞,反正挺簡單。”那個老兵嘆了口氣:“我參軍之前是機械制造廠的工人。那玩意兒我一天可以做幾百根。”
“幾百根就意味著幾百枚飛彈。”安德烈嘆了口氣。
“這仗還怎么打?”小青年的臉色都變了。
“就這樣打唄!德國人有這東西,咱們難道就沒有了?他們怎么打過來,咱們照樣打回去。”那個老兵冷冷地說道。
就在這時遠處的爆炸聲似乎漸漸平息了,但是隨之而去的是隆隆的炮聲。
“德國人趁機進攻了,這是咱們的阻擊火炮。”不知道是誰在那里說道。
“趕快起來,肯定很快有人會來接咱們,說不定一進城,立刻就上戰場。”老兵大吼一聲。
這家伙不只是年紀老,資格也老,是真正的老兵。
半個小時之后,安德烈坐在一輛雪地橇車上。
他并不是唯一一個那輛火車上的飛行員,在他的身邊還坐著四十幾個人,其中有兩個還是和他一個車廂的,只不過車廂里面人太多,太擠,他們三個之間沒接觸。
“你們盡管放心,不會立刻讓你們上戰場的,你們有三天的時間熟悉你們的飛機…對了,你們是不是都已經駕駛過新的噴氣式飛機?”說話的是一個政委。
“我沒有。”“我也是。”底下頓時有兩個人舉起手來。
安德烈原本也想要舉的,他也沒經過這方面的訓練,但是手還沒動,他就感覺到一陣精神恍惚,他的記憶開始混亂起來,感覺自己好像是學過的,問題是他不記得是在哪里學的?是什么時間學的?記憶里面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他聽到那位政委說道:“好吧,你們倆駕駛老式的脈沖噴氣機,專門負責對地作戰。”
聽到這話,安德烈暗自慶幸剛才沒有舉手。
雖然他所屬的是殲擊機部隊,主要的工作是奪取制空權,但是也有對地任務。
對地任務是最危險的,因為誰都不知道什么地方會藏著一挺防空機槍。反倒是專門負責對地任務的航空部隊還好點,因為他們配備的是伊爾2,那原本就是一架為了對地攻擊而設計的飛機,機艙和發動機艙全都有鋼板防護,挨上兩槍也沒關系。
他這里暗自慶幸逃過一劫,那兩個舉手的飛行員則面孔煞白,他們當然知道對地任務的危險性。
“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最好盡快熟悉環境,熟悉這里的戰斗,因為…很快就會有大規模的戰斗爆發。”那個政委為人還算不錯,隱約透露了一些東西。
安德烈并不清楚,但是藏在他的意識之中的杜南卻一清二楚。
在整個蘇德戰場,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從六月底開始,持續到第二年的二月初,而十一月中旬正是這場戰役轉折的時候,蘇聯人從一開始的防守轉為反攻。
事實上他之所以挑選安德烈,就是因為知道他即將調往斯大林格勒,而這一雪地橇車的飛行員全都是從其他地方調過來的,這樣的飛行員肯定還有很多,他們都是為了即將發起的反攻,才會被聚集到這里來。
在一片密林的中央,有一條條算不上開闊的跑道,為了隱蔽,兩邊的樹木全都沒有被清理,而且平時頭頂上還會支撐起偽裝網,以免被德國人發現。
整個斯大林格勒周邊到處都是這樣的前線機場。
安德烈被分配到十一團,團長叫齊爾科夫,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胡子。
“歡迎你們的到來,接下來至少有幾個月的時間,我們會并肩作戰。”這位團長顯然不是一個喜歡啰嗦的人,簡短的開場白之后,他徑直說道:“前一段時間打得很激烈,我這個團損失很大,你們想必已經看到了,這里沒有幾個老的飛行員,所以有足夠多的空營房,你們可以自己選擇,選好之后到我這里來登記一下就行,現在我帶你們去看飛機。”
飛機其實就在跑道旁邊,和馬丁送往瓜達爾卡納爾島的飛機差不多,只不過沒有為超遠距離飛行準備的螺旋槳系統。
不過仔細看的話,卻會發現,這些飛機的制造要粗糙得多。
美國人的飛機是用鋁合金制造的,采用的是鉚釘緊固,而這些飛機全都是鐵皮的,上面滿是焊縫。
這才是真正的終極簡化。
和美國的飛機另一個不一樣的地方就是,這些飛機的機頭有一挺機槍和一門機炮。
那挺機槍非常有名,SavinNorov,只有一根槍管,射速卻能夠達到每分鐘三千六百發,比希特勒電鋸還恐怖。
這槍本來已經淘汰了,因為德國飛機的皮太厚,這把機槍的射速雖然很高,但是子彈卻是7.62毫米口徑,根本打不動,但是噴氣機一出來,兩邊的飛行速度都太快,杜南不得不把加特林機槍給搬了出來,裝在了美國人的飛機上,而蘇聯人則把這挺機槍請了回來。
至于底下那門機炮,這才是真正的主力。
“4891,安德烈·謝爾蓋維奇·托洛夫斯基,這架是你的。”那位團長帶著人一路走過去,他的手里拿著花名冊,一邊念著人名,一邊分配飛機:“4892,博布羅夫·格列維奇·哈弗諾夫斯基,這架是你的…”
此刻安德烈的注意力早已經不在團長身上了,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屬于他的那架飛機上。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到自己和那架飛機好像有著某種神奇的共鳴,那架飛機明明是死物,卻仿佛能夠和他一起呼吸,仿佛也有心跳,仿佛能夠明白他的喜悅,仿佛能夠和他一起哀傷。
撿到寶了。
隱藏在安德烈意識深處的杜南暗自欣喜,他當然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莎拉身邊的那個意大利人同樣也有類似的天賦,那個意大利的天賦是人機一體,可以和任何機器融合,能夠百分之百地發揮出那部機器的力量。
安德烈顯然也一樣,只不過他的天賦僅僅局限于飛機。
不過,有所失,也必然有所得。
雖然這個小毛子比那個意大利人在選擇范圍方面狹窄了一些,但是他卻有飛行方面的加成。
兩個人同樣能夠讓飛機的性能百分之百發揮出來,能夠做出同樣的動作,但是安德烈對于飛行還有額外的理解。
如果兩個人比賽飛行速度的話,很可能是半斤八兩,就算能贏,也頂多快幾秒鐘。但是兩個人如果進行空中格斗,那么意大利人分分秒秒會被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