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聽說法庭已經受理了你的案子,馬上就要開庭了?”女主持人問道。
這已經是第三次上電視節目了,清潔工阿姨顯得比前兩次越發從容,只見她一幅郁悶的樣子:“是啊,自從法庭受理的我的案子之后,我的前夫倒是不敢來鬧了,但是有一群不三不四的社團時不時地跑過來指手畫腳,好像我告前夫就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樣。”
“我聽說了,網上有你公開的視頻,這幫人真是很可笑,華人都是這樣嗎?”女主持人問道,她并不擔心會被指控種族歧視,因為她采訪的也是一個華人。
“在華人當中,輩分很被看重,一個人輩分高,比如他是爺爺或者叔叔這一輩的,他就可以隨便說話,任意指責,小輩一般都只能聽著,這有點像上司對下屬的關系,又有點像軍隊里面長官對屬下的味道。另外華人對族群比較看重,多數人怎么說,自己也會跟著一起說,最后成了一種潛規則,一種無形的束縛。”清潔工阿姨嘆道,她沒有刻意貶低,而是把這形容成了一種傳統,一種民族特色。
“這么說你是一個異類?”女主持人笑了起來。
“不,我活了四十多年,一直是生活在這套規矩之中,就拿我和前夫認識的方式來說,那就是一場傳統中國式的相親,我的前夫是一位長輩介紹給我的父母,得到了他們的認可,我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事的人。”清潔工阿姨苦笑著說道。
女主持人一臉震驚。
不只是他,包括底下那些嘉賓,也一個個滿臉震驚,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
“這批觀眾的素質,比之前的兩批高多了。”杜南低聲評論著。
“那是當然,坐在這里的是真正的職業觀眾,而且這次也不是即興演出,事先已經排練過好幾次了,芳姐為此掏了一大筆錢。”老周在一旁解釋。
“會不會露餡?”杜南有點擔心。
“放心,不是通過她的手,也查不到她身上,這樣做只不過為了減少不可控的因素。”老周說道。
就在這時,那個女主持人繼續開口了:“簡直難以想象…想必你的婚姻非常糟糕?”
“那倒也談不上,對于像我這樣的女人來說,根本談不上什么愛情,婚姻本身就代表一切,代表離開原來的家庭,組建一個新的家庭。我的前夫是做水果生意的,每個月他會給我一千美元,這就是所有的開銷,其他的錢全都由他掌控,他是一家之主。以前我也沒多想,作為家庭主婦,我需要管好的就只是一個家,再說做生意也需要本錢,結果…”清潔工阿姨同樣也沒有刻意詆毀她的婚姻、家庭和前夫。
停頓了片刻,她才繼續說道:“反倒是他借了高利貸還不上,逃跑之后,我得到了自由…被迫得到了自由,放高利貸的找上門來,首先收走了房子,我差一點流落街頭,幸好在大街上徘徊的時候,看到一幢公寓招清潔工,有住的地方,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了收入,雖然很微薄,但是足夠我生活…要不是放高利貸的人再一次找上門來,我其實可以過得很舒服。”
此時此刻的清潔工阿姨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幸福感。
“我記得你曾經感謝過那些幫助了你的人。”女主持人再一次提到了這件事。
“是的,她們都是好人。”清潔工阿姨微笑著說道。
“后面的事我們都已經熟悉了,顯然你的厄運總算到頭了,之后幸運始終伴隨著你,不過我最近聽說你賣掉了房子,住進了市中心的公寓,還把大批的美鈔兌換成了一些阿拉伯國家的鈔票,你這樣做是因為經濟上出了問題?還是因為不堪騷擾,打算移民國外?”那個主持人說到了正題上。
第一次上電視離開現在已經半個多月,雖然拼命炒作,再加上為此而寫的劇本正打算開拍的消息,也著實增加了不少熱度,但是總體上已經開始降溫了,從上個星期開始,話題已經轉到了紛爭上,那時候清潔工阿姨拋出了一連串的視頻,有的是來勸她,不過更多是直接施壓,這挑起了輿論的普遍反感,原本降溫的話題再一次被炒熱了,不過也就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現在又開始降溫了。
所以幾個人商量之后,決定進入第三階段。
“當然不是。”清潔工阿姨顯得異常精神振作:“我在做期貨的時候,經常會靈感閃現,所以屢屢成功,但是前一段日子,我突然有一種非常糟糕的感覺。你知道我對金融,對期貨其實并不怎么了解,所以我拼命在學習,學習金融方面的知識,研究期貨走勢。幾天前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這段日子的經濟走勢和納斯達克泡沫破滅之前很像類似,也是空前繁榮,買什么都賺,只不過大賺小賺不同罷了。然后我又找來了歷次經濟危機前后的金融走勢,我發現日本房地產泡沫崩潰之前的情況也和現在差不多,特別是小額貸款。這讓我意識到現在美國的房地產同樣充滿了泡沫,更危險的就是那些貸款,我研究了一些資料之后,發現很多應該買不起房子的人在買房子,這絕對屬于不良貸款,但是更讓我感到恐懼的是,這些不良貸款卻被打包成了優質資產,在金融市場上到處融資。當年的日本也發生過同樣的事。”
“哇——你有這么大的發現!”女主持人很夸張地叫了起來。
底下的人則哄堂大笑。
………
“完美的表演,非常完美。”老導演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接下來就該我這邊發力了。”那個花花公子掮客說道:“我已經找了一批經濟系的學生,這幫家伙非常好斗,我敢保證,今后的一個月里面全都會是有關經濟危機的話題。”
這同樣也是當初杜南和老周制訂這個計劃的原因。
不管是同情,還是憐憫,又或是弱勢群體的內部問題,都不可能引起美國人長久的興趣,能夠引起興趣的只有經濟,因為這和人們的錢袋子息息相關。
只不過他們沒想過找大學生做推手。
現在想來,這絕對是非常高明的一招。
和中國大學生一樣,美國大學生也喜歡高談闊論,揮斥方遒,甚至他們的討論會被國內的大學生更加激烈。
對于杜南和老周來說,他們需要的也只是這股熱度能夠持續一個半月,因為現在已經是美國經濟最后的美好時光了,離開次貸危機的爆發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一個半月之后,次貸危機的苗頭就會出現,到那個時候,就連那些正統的經濟學家都不會再說什么美國經濟不可能出事。
“說實話,我聽了你的那些言論,著實嚇得不輕,都有點沖動想要把房子給賣了。”那個花花公子開著玩笑。
“你只是有那么點沖動,而我已經把房子給賣了。”身后傳來了老律師馬克的聲音,他正朝著這邊走來。
“你不會告訴我,她的預言是真的?”花花公子嚇了一跳。
不只是他,旁邊那對夫妻也一樣。
“我的錢比你多,我當然要為我的錢負責。”老律師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優越感,緊接著他壓低了聲音:“我有幾個經濟學領域的朋友,我打電話向他們請教了一下,他們中已經有人看出了其中的問題,他們還告訴我,華爾街那邊的人也有很多已經看出了問題,有些人已經悄悄離場了,另外一些人想要離開卻做不到,他們卷進去太深了,這段日子的經濟走勢根本不正常,原因就是有人拼命把市場炒熱,為的是有傻瓜進來接盤。”
“你現在才告訴我…”花花公子的臉色都變了。
“我也是剛剛知道。”老律師一臉無奈。
“那我們怎么辦?”那對夫妻更是臉色大變。
“別問我,她才是專家。”老律師沖著清潔工阿姨一指。
“如果你們愿意聽我的,就讓我看看你們手頭上有些什么基金、債卷和股票?有些最好拋掉,事實上更需要擔心的是保險,很多保險公司會倒閉,另外你們還可以趁著房子仍舊值錢的機會,向銀行申請長期貸款,別管利息,時間越長越好。所有的錢都可以像我那樣兌換成中東某國的貨幣。”清潔工阿姨不吝指點。
“為什么不是歐元?”那個曾經的電視明星不明白了。
“那邊的問題一樣嚴重,人民幣又太封閉,日元和美元是聯動的,這邊傷風,那邊必然感冒,俄羅斯盧布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經濟體量太小,只有阿拉伯國家是最好的選擇,他們手里有石油,一旦房地產崩潰,大量資金肯定要有一個投資的方向,這個投資品必須夠大,足以容納那么多錢,除了石油,我想不出還有其他東西。”清潔工阿姨裝模做樣地在那里解釋。
她的分析當然絕對不可能出錯。
在次貸危機爆發之后,有兩樣東西升值最快,其中一樣就是石油,甚至一度達到每桶一百五十美元,創下歷史最高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