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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商稅

  五城兵馬司的嚴打持續了大半個月,京城的治安也好轉了,于是嚴打進入了第二階段,開始從民間轉向了官府,第二階段打的就是吃拿卡要。

  有了定國公做表率,勛貴那邊進行的很順利。

  錦衣衛東廠廢掉了份例錢,順天府衙門也廢掉了份例錢,吃拿卡要的人被處置了一大批,在嚴打接二階段一個月之后,時機正式成熟了。

  “賣報,賣報,朝廷實行新商稅,免除關津之稅,順天府開征營業稅!”

  京城的街頭,報童晃動著手中的報紙,大聲的喊叫著。

  聽到這個喊聲,無數人開始搶購報紙,今天的報紙格外的暢銷。賣光了之后,報童轉身就往回跑,準備去拿新的報紙,然后在出來賣。

  朝廷開征新商稅的消息,一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北京城。

  紫禁城,文華殿。

  開征新商稅,朱翊鈞的心里面底氣也沒那么足,每天都在安心的批改奏折,今天的心也靜不下來了,站在大殿外面平復自己。

  這一次的商稅全國征收,營業稅則是在順天府開征。

  “大臣們輿情如何?”朱翊鈞轉頭看著張鯨,開口問道。

  事實上民間怎么說,朱翊鈞不太關注,只要朝堂上不亂,其他的都是小事情。對于普通百姓來說,新商稅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

  或許商品會迎來一波漲價,但是朱翊鈞卻知道,漲價并不會持續太久。

  要知道,大明的商業現在很繁榮,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商業都繁榮,而是官商壟斷商業繁榮,百姓并沒有什么購買力。

  一旦漲價,百姓日子會難過,但是以現在大明的經濟體制,百姓本來也買不起。

  日子難過會是那些中產,他們的生活成本會增加,但是朱翊鈞已經讓內務府那邊穩定物價了。把價格壓下去,把利潤擠出來。

  以內務府現在的能力,做到這一點并不是很困難。

  “回陛下,朝廷諸位大臣倒是沒有什么輿情。”張鯨連忙開口說道:“雖然有人非議,但是也是一小部分,無傷大雅。”

  朱翊鈞點了點頭,心里面也跟著松了一口氣,這樣就好。

  現在的大明朝廷,朱翊鈞的控制力很高,同時朝廷的大臣們也都知道該怎么和朱翊鈞相處。另外一點就是朝廷并沒有官商把持,這一點非常的重要。

  雖然晉商和浙商把手伸進來了,可是朱翊鈞已經利用鹽政和內務府把他們打趴下了,沒打趴下的,也收編了他們,這就使得阻礙小了很多。

  大明雖然官商也不少,但是還沒到東林黨時期天下何官不經商的地步。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朱翊鈞現在的政策就沒用了,加上張居正安排的底子,朝廷對地方的掌控依舊在,而不是像后來,朝廷的圣旨到了地方官手里面都不好使了。

  真到了那種程度,朱翊鈞都沒什么好辦法,或許只能選擇建一個閹黨。

  聽話什么事情都干的,必然不會是既得利益者,他們上臺之后,必然會向既得利益者發起斗爭,而這種斗爭往往是不擇手段的,是你死我活的。

  閹黨和東林黨的斗爭就是如此,東林黨下手也非常狠,直接演變就是非此即彼。

  “那就好!”朱翊鈞舒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南京城,內務府衙門。

  李慎行南京,一方面是準備招降李旦,另外一方面則是坐鎮南京。朝廷的新商稅李慎行已經知道了,朱翊鈞讓他到南京,為的就是給稅務司幫忙。

  “大人,那個李賀又回來了!”內務府的書吏對李慎行開口說道。

  李慎行一愣,隨即開口說道:“讓他進來吧!”

  時間不長李賀就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見了李慎行之后,李賀連忙躬身行禮道:“小人李賀,見過大人!”

  李慎行點了點頭,然后笑著說道:“坐吧!”

  等到李賀坐下,李慎行這才開口說道:“這一次可還順利?”

  “回大人的話,事情很順利,家叔已經乘船到了外海,準備邀請李大人出海詳談。”李賀直接開口說道,只不過一邊說著,李賀一邊偷眼看著李慎行。

  李慎行一聽這話,先是一愣,隨后就笑了。

  “李公這是在害怕?”

  雖然李慎行說的一點都不客氣,但是李賀的表情卻是絲毫不變,事實上李旦就是在害怕,一點都不丟人,李賀直接說道:“家叔不想重蹈五峰船主舊事。”

  聽了這話,李慎行大怒,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伸手把茶杯在桌子上一蹲。

  這一下可把李賀嚇了一跳,他知道這話可能會觸怒李慎行,可是他沒想到李慎行會這么大的反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李慎行。

  “汪直余海是何人?那是倭寇,他們做的是什么事情?劫掠我大明百姓。”

  “以大明之身,出海做倭寇,簡直丟盡了我們大明人的臉面。這樣的人人人得而誅之,他們沒出現在本官面前,否則本官定然持劍斬之!”

  這話說的大氣凜然,可是李賀卻非常的不以為然。

  你李慎行說的好聽,你李家做什么的,真當我們不知道?晉商四大家,做什么起家的,我們不知道?你們在北地走私鹽鐵的時候,我們可還沒下海呢!

  現在說的這么義正言辭,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李慎行看了一眼李旦,大聲的喝問道:“難道李旦也有此心?如果如此,那你就回去告訴李旦,讓他洗干凈脖子等著,本官這就上奏折給陛下,發大軍討之。”

  雖然李慎行說的嚇人,可是李賀還是聽出點意思來了。

  連忙站起身子,躬身道:“大人此話何意?我李家人斷不受大人如此污蔑之言!我李家乃大明之民,也是陛下治下百姓。”

  “我們雖然操持賤業,但是也是生活所迫,無以為繼,這才不得不出海討一口飯吃。”

  “但是出海為倭寇,劫掠大明百姓,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我李家人即便是餓死,也絕對不會干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大人如此污蔑我李家,我李家不服氣,觀其言查其行,我李家可曾做過這些事情?大人何以用莫須有的罪名污蔑我李家!”

  李賀越說越憤怒,最后梗著一個脖子和李慎行對視。

  “先皇圣明燭照,開港口于月港,允許百姓出海貿易,我李家為圣王前驅,不說有功勞,但是大人如此污蔑李家,豈不是讓李家心寒?”

  兩個人雖然看起來是在吵架,其實是在表明態度。

  李慎行點明了,你李家不是倭寇,也不是海賊,沒有劫掠過大明百姓,那你們為什么要擔心受到五峰船主的待遇?你們和汪直不一樣,這是在給李旦定性,也是在將李旦和倭寇進行區別。

  至于你們在海外打家劫舍,搶劫商船,那個朝廷不在乎,只要你們沒打劫大明百姓就可以了,所以不要擔心,放心來吧!

  李賀則是說了,我們的確沒做過這些,我們是忠心耿耿的大明百姓。

  我們出海做生意,那是先皇允許的,我們心向大明,絕對沒有二心。

  兩個人通過爭吵的方式,將整件事情的基調給定了下來,定下了主基調之后,那么事情就好談多了。李慎之直接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提五峰船主舊事。”

  “你怎么一說,本官就知李公為人,當為大明海商表率。”

  李賀則是連忙一躬到地:“大人大義,是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在這里給大人賠禮了!”

  兩個人再一次恢復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態度,從新開始談。

  “李公可以放心登岸,本官可前往碼頭親迎。”李慎行抿了一口茶,笑著說道,剛剛喊得挺大聲,嗓子還挺干,得喝點茶潤潤嗓子。

  李賀笑著說道:“李大人,家叔也早有上岸之意。”

  “家叔離開大民多年,心念故土,當今圣天子在位,家叔在外結識了很多外邦小國之主,這些人也是心慕大明,想要和家叔一起進京面圣。”

  “家叔想請李大人代為上奏皇帝,允許家叔進京面圣。”

  李賀的意思,或者說李旦的意思很簡單,我信不著你們這些當官的。當年胡宗憲為東南總督,總領東南軍政,那又如何?

  他招募了汪直,還不是被王世貞給殺了。

  結果如何?王世貞官路亨通,青云直上,汪直呢?骨頭都爛沒了。你們這些當官的靠不住,要靠,那我也要找一個靠得住的。

  當今天子,那是強權人物,聲勢一時無兩。

  有了皇帝背書,那就萬無一失,沒人敢如何,你敢做什么?那豈不是打皇帝的臉,打了皇帝的臉,滿門抄斬的都是輕的,當今這位皇上刀子可是鋒利的很!

  有王世貞敢打胡宗憲的臉,你打皇上的臉我看看?

  李慎行也當然知道李旦的意思,沉吟了片刻,李慎行也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比起自己出海見李旦去談,簡單方便好處多多。

  當然了,這也是李慎行對自己家的天子有足夠的了解。

  自己家的這位陛下,有好處的事情干起來一點都不帶猶豫的,反而是虛招在陛下那里沒有。李旦進京請罪,皇上必然會大度接納的。

  李慎行看著李旦,開口說道:“李公有此心,我自當上奏陛下!”

  聽到李慎行這么說,李賀也松了一口氣:“如此小人就等著大人的消息了!”

  事實上李旦回歸大明之心非常的迫切,比起李慎行想的要迫切。倭國那邊豐臣秀吉勢大,他支持的德川家康則是龜縮了起來。

  與此同時,洋夷人勢大,自己也需要一個新的靠山。

  現在回到大明,得到大明的支持,自己的實力將大大的得到增強。

  當然了,這也得大明是真心接納,這一點李旦需要確定,所以他才會提出這個條件,讓進京面圣,讓皇帝位自己背書。

  打著帶領藩屬小國朝貢的名義,李旦不覺得皇上會把自己誆騙到京城,然后殺了自己。

  大明皇上是要臉面的,這種事情李旦相信這位少年天子干不出來。

  事情敲定了,李賀離開了內務府衙門,他準備回去見李旦,把今天的事情和自己的叔叔說一下。至于李慎行,他要去幫著稅務司征收商稅,李旦的事情只能暫時拋到腦后。

  大明商稅的事情可以說震撼了整個天下,大家的反應各不相同。

  比起朝堂上還算安穩的情況,民間的輿情可就那么正面了。說什么的都有,但是敢公開出來抗拒朝廷的命令的,沒人。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敲打著桌面,臉上的表情非常的淡然,不過站在朱翊鈞身邊的張鯨卻看得心驚膽戰的,他知道皇上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的生氣。

  平日里皇上看到讓他生氣的奏折,無非也就是大罵一頓。

  可是進入皇上看到這份奏折,臉色并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卻眼中含著殺氣。張鯨看到皇上的手已經幾次摸到腰間的長劍了,顯然皇上這是動了殺心了。

  朱翊鈞的確是動了殺心了,而且也的確是因為這份手里面的奏折。

  這份奏折的名字很簡單:請罷商稅疏!

  忠心思想就一個,皇上課稅太重,乃是橫征暴斂,皇上已經有了內務府作為斂財工具了,難道還不夠?難道還要征收,還要斂!

  其中有一段寫的朱翊鈞動了殺心,而且是大動殺心。

  “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皇上欲金銀高于北斗,而不使百姓有糠秕升斗之儲。皇上欲為子孫千萬年之計,而不使百姓有一朝一夕之計。”

  “試觀往籍,朝廷有如此政令,天下有如此景象,而不亂者哉?昔元政不綱,黷貨無厭,群小擅命,故高皇帝奮此一劍而取之,如摧枯拉朽焉。此殷鑒之不遠者也。”

  這段話說的很明白,皇上你如此斂天下之才,不給百姓活路,那么大明就會像橫征暴斂的元朝一樣,遲早會有人像太祖皇帝一樣,奮起反抗,一劍取了你大明的天下。

  直接把商稅形容成為亂國之政,指責朱翊鈞是元朝皇帝一樣的君主,你這么干,一定會亡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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