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陸宏剛到公廨,王帥就告訴他,劉大海招供了,沒有用刑,也沒有勸說,王帥才一審,劉大海就承認徐珍珍是他殺的。
都怪哉。
昨天還不說話的一人,突然就招供了。
陸宏正在整理衣領的手一頓,回頭道:“可有記錄?”
王帥點頭:“都做好了,請大人過目。”
陸宏接過卷宗看了起來。
日頭越發暖了,早飯一過,街上就熱鬧起來。
報館門口更是堵著很多人。
因為缺人,報館的報紙兩天才能出一份,因為銷量好,有采買的已經來催促了。
李昭只好跟人家說抱歉,他們這現在就是這個條件。
等把客戶勸走,李昭讓秦姑姑再把招聘的告示貼出去,雖然徐長遠家里出事了,但是他們的日子還得過,還要繼續辦理。
她坐回到椅子后開始忙碌,顧嵐青回頭道:“娘子,我想報道珍珍這件事,歹徒殺人不是因為女人行為等問題,是因為受害者看起來好欺負,也給大家提個醒,你說好不好?”
他今天穿著一件洗的顏色極淺的綠色棉袍,頭上網巾束發,很是干凈利落的打扮。
他那文靜的雙眼中,透著一種憂傷的懇求。
李昭之前就品過顧嵐青的性格,話不太多,很喜歡工作。
對事件的點評也很中肯公正。
但是他畢竟是男人,這時代男人都有大男子主義,他們既想占有女人,又喜歡責罵女人是禍水。
沒想到顧嵐青卻能有這樣的見識。
其實她也想寫這篇報道,肯定會引起強烈的反響,但是徐長遠就徐珍珍這么一個女兒,這幾天被打擊的根本無法上工,只是等著女兒沉冤得雪感覺就要生無可戀了。
徐長遠愿不愿意把女兒的事報道出來這是個問題。
雖然商人逐利,但是李昭不想吃人血饅頭。
她道:“你若是能征求徐先生的同意就可以寫,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對方不是犯了罪,人家的事不讓咱們寫,咱們就不要寫,這是記者應該有的職業道德,以后也不要忘記。”
顧嵐青點頭:“我這就去找徐先生商量。”
顧嵐青出門的時候正好和小鸚鵡擦肩而過。
小鸚鵡進來后問李昭:“顧公子又去跑事件去了?真是勤快。”
李昭道:“去找徐先生了,我讓你幫我們找人做的自行車你找到了嗎?”
他們要跑新聞,時間就是金錢,但是馬車很昂貴的。
那就只有自行車了,不然她也不會造蒸汽機。
小鸚鵡一邊點頭道:“您有圖紙,能工巧匠就能做出來。”
隨后又道:“太太,不過顧公子怕是找不到徐先生吧?衙門那邊案子有進展了,徐先生去見陸大人了。”
小鸚鵡近來的工作任務就是盯著徐珍珍被殺這件事。
李昭點頭:“你也知道具體案情了。”
小鸚鵡把自己打聽到的事說了一遍,田美娘用花言巧語哄騙劉大海認罪,雖然他們都沒說真正的犯人是誰,但是話語中的隱喻,兇手就是田娃。
不然田美娘不能為了別人這么貪黑起早的。
李昭面帶不解道:“這世上還真的有這種人啊,為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命都可以不要,替罪這種事都做的出來。”
小鸚鵡問道:“那咱們怎么辦?劉大海自己招認了,田娃殺人的證據又不明顯。”
所以怕官府將錯就錯就給判了,這種事不管是近代還是古代,都時有發生。
李昭道:“找個時間,我要去見陸大人一面。”
大地回春季節,兩旁的柳樹雖看不到葉子,但是嫩綠色讓人耳目一新,大自然造物就是如此神奇。
通往大理寺必經的街道上,因為沒有公開審理案子,所以沒什么行人。
預讓和寧王就守在街頭一角。
聽到對面有馬車聲響,預讓將馬韁繩交給寧王,并輕聲道:“主子,咱們留在京城已是逾矩,您要十分小心,別被那位認出來。”
寧王眼里帶著溫柔的期待,驀然笑道:“如果她能認出我,就好了。”
馬車吱吱呀呀,慢慢停下來,秦姑姑打起車簾:“太太,到了。”
李昭攬著裙擺下車,這時突然踏踏踏一陣馬蹄響,她抬頭看去,迎面來了一個白衣卿士,只一晃而過,她沒有具體看清楚五官,但是模樣卻似曾相識。
李昭趕緊跳下車,當他落地的時候,卻聽那馬蹄停下來,然后一個持著北方口音的男聲道:“敢為這位小哥,查寧路怎么走?”
小鸚鵡的身影傳來:“你直走,過兩個路口就到了。”
“多謝。”
隨后馬蹄聲又起。
小鸚鵡就在車的側面,李昭聽著他們對話,急急忙忙走向小鸚鵡的旁邊,可是當她站好后,那匹馬已經遠去,馬上的人一手持著馬韁,身子微側,回頭敲著馬臀,模糊能看見他的側顏。
特別輕薄的眼皮,明亮的眸子,嘴角優雅的平翹,總是給人感覺很睿智沉穩的樣子。
李昭左眼不停的跳動,張開嘴,想要說著什么,眼眶慢慢紅了。
小鸚鵡和秦姑姑都發現她的異樣,二人異口同聲問道:“太太,您怎么了?前面的人認識啊?”
李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認識的人。
好像是,可到底沒看清。
像她在現代的未婚夫楊宸,應該是男朋友吧,不能叫未婚夫了,也可能男朋友都不是,但是是對她的人生影響很大的人。
她暗暗搖頭,不會這么巧的,怎么可能是楊宸呢?她都死了。
她回頭笑道:“沒什么,并不認識,咱們還是去見陸大人吧。”
小鸚鵡去停車,秦姑姑隨著李昭走了。
街道又恢復了方才的寧靜。
寧王折回來,從馬上跳下,然后問道:“預讓,看清楚了嗎?她方才什么表情。”
預讓臉上都是驚訝之色:“主子,這位應該沒見過您呢?但是看表情十分詫異,好似是見到熟人但是又不確定,您以前見過她?”
寧王沒有出聲,看向大理寺的方向,袖子地下拳頭暗暗攥緊。
李昭,我們是不是都死而復生了?你不要不記得我,你一定要是那個李昭,而不是我的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