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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刑場盼赦免

  雖然陰雨綿綿,但是宣武門前的“西市”菜市口,也就是趙瑾行刑的地方,還是萬頭攢動,人山人海。

  因為今日有凌遲之刑啊,朝廷巨珰趙瑾。

  同樣是死刑,亦有輕重不等之分。

  最輕的是絞,在獄中執行,照例“三收三放”,氣絕始已。

  其次是斬,就是俗語所說的“殺頭”。

  再次是梟首,也是殺頭,所不同的是,斬后準家屬即時收尸,把腦袋請皮匠縫起來,勉強還可算是落得個“全尸”。

  梟首要把腦袋高懸示眾,不能隨尸體一起埋葬。

  本朝的刑制,凡強盜處決,規定在行劫之處梟首示眾。

  最重的就是凌遲,又名“臠割”,俗稱為“剮”。

  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痛極哀呼,極人世未有之慘。

  因為重,所以要窮兇極惡的人才能用到凌遲之刑,難得一見。

  在這些人中,有人手中持著一只碗,拚命地往前擠:“讓讓讓讓,讓我過去。”

  被擠的人不愿意了:“老兄,你別擠行不行?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都像你這樣后來的要擠到前面,莫非先來的反倒落在后面?你想看,我們也想看啊。”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我非擠到前面不可,不然,就買不到了。”

  “買什么?里面只有劊子手,沒有菜販子,你要跟誰打交道?”

  “我就是要跟劊子交道。”那人將碗一揚。“我要買趙瑾的肉,買趙瑾的血。”

  “那是干什么?”

  “吃啊,喝啊!”那人咬牙切齒地說,“趙瑾害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總算皇天有眼,他也有今天的下場!”

  原來是這位巨珰的仇人,這不足為奇,這位在沒有當上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時候就慣會欺壓百姓。

  這位仇人是因為手中有祖傳的字畫,趙瑾看上了,人家不賣。

  于是趙瑾設套讓人家兒子欠債,女兒已經嫁人生了孩子給賣到臟地方,剩下最后一個兒子還想要人家命,這樣才拿到畫。

  而這只是小巫見大巫。

  趙瑾蓋他那豪華的院子,圈的地都沒花錢,當時住的百姓哪里去了?家破人亡啊。

  說明白了,之后大家再看見拿碗的,就知道是趙瑾的仇人,也就不阻攔了,主動讓出位置,給放到前面。

  前面一下子就聚集了人山人海,但是今天的主角還沒到呢。

  直到午時將近,一輛沒頂的騾車,由大群兵士,押解而來。

  這騾車上的人正是趙瑾,接下來要受剮的那個人。

  看著張望的百姓,趙瑾是最擅長哭的,此時卻一聲也哭不出來,因為他害怕。

  千刀萬剮,那要多疼?

  很快到了刑場,兩個士兵將他半拖半扶地,弄到刑場中央。

  那里預先已樹好一根大木樁,頂上釘一個鐵環,劊子手的兩個徒弟分頭動手,先將他的頭發在鐵環上系緊;然后抖開一張漁網,將赤著上半身子的他連木樁都罩在漁網里面,抽繩子使勁裹緊。

  趙瑾呼吸難當,低頭一看,自己上半身肌肉已經一塊一塊從網里凸了出來,恍似長了一身鱗片。

  人群中這時有人問:“這是干什么?”

  趙瑾心里明白,卻不愿意聽別人跟他解釋,他真的一個字都不想聽。

  因為這就是要“受剮”的開始,他掌管東廠,怎么會不知道這種刑罰?

  ——‘魚鱗剮’,這凸出來的肌肉,正好夠儈子手割片用。

  劊子手就站在自己旁邊,一個彪形大漢,打著赤膊,頭上包著紅頭巾,胳膊上系著紅布,行刑用的鋒利的刀片也系了紅繩。

  別人死都是掛孝,劊子手殺的人多,掛紅能辟邪。

  看著那彪形大漢,趙瑾一心求饒,這個時候,求饒不是為了活命,是想死的快些。

  他知道,因為千刀萬剮太疼,所以家屬都會賄賂劊子手,或者劊子手自己做好事,在動手之際,暗暗在受刑人胸前偏左刺一刀,心跳停止,便無痛苦,換句話所剮的不是活人,只是一具尸體。

  他的家人都跪的跟蘿卜一樣也等著處刑,沒人幫他賄賂,所以只能求劊子手行行好了。

  他向來伶俐聰慧的目光,此時滿是哀求之死。

  劊子手看見了,但是很快把目光掃向別處,他是刑部的人,跟趙瑾有仇不說,這是皇上親自下的圣旨,誰敢給趙瑾徇私。

  劊子手沒理自己,趙瑾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報應確實來了。

  但是他不能放棄,因為還有最后一線希望。

  他抬頭看下上空,天上陰雨綿綿,也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午時來的再完些吧。

  就在趙瑾祈禱的時候,監斬官已經到場,坐到了位子上。

  監斬官是刑部侍郎王文語。

  劊子手上前請示:“大人,何時動手?”

  這是慣例了,劊子手必須問,是對監斬官的尊重。

  但是監斬官其實也沒有太大權利決定時辰,王文語道:“照規矩午時三刻。”

  接下來他的語氣頗為鄭重的囑咐,“一刻不許早,一刻不許遲。”

  原來“不許早”是怕臨刑之際,突然有恩旨到,刀下留人,過早動手,人死不能復生,監斬官就得受極大的處分。

  “不許遲”倒也不是執法唯謹,只為他可是催大人的門生,怎么可能不恨劉瑾呢,時辰一到,絕不容他再多活片刻。

  午炮一響,行刑在即。

  除了趙瑾以外,他家親屬男子,共是十五個人,亦都論斬,刑場上一字排開,面北而跪,有一兩個心不死的,癡癡地望著,希冀宮城中突來一騎快馬,責來恩詔,一律赦免死罪,改為發往邊外充軍。這種事不是沒有過。

  趙瑾自己當然也望著,他沒有謀反,老天下雨了,這就是在替他抱不平,楊厚照那么喜歡他,難道真的要讓他去死?

  細雨綿綿中,所有痛恨趙瑾的人,亦不免有度日如年之感,深恐夜長夢多,巴不得即時到了午時三刻,如律正法,才得安心。

  時刻越來越近,刑場竟出現了出奇的沉靜,突然間“唏嚦嚦”一聲馬嘶,真的宮城中有一名錦衣衛飛馳而來。

  王文語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翹首以觀,不會真的是赦免的圣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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