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小雨淅瀝瀝的下起來,外面泥濘一片。
京城人都是不喜歡下雨的,尤其是外城,人口雜地方小街道狹窄骯臟,下雨到處都是腐臭味。
不過內城就好多了。
皇城更是,雕龍畫的樓臺隱約的隱藏在綿綿細雨之后,還有那看不清的青山綠水,美麗的如一副彩色煙雨風景畫卷。
內閣的三樓,楊寧正在窗邊喝茶,聽到門響,他才把窗戶合了合。
等他合完,李陽東和楊廷和也進來了。
“二位來得早。”他笑呵呵道。
李陽東和楊廷和一起道:“首輔早。”
楊寧道:“先坐吧,把您們叫來是說一下趙瑾收監的事,都聽說了吧?人抓到了嗎。”
李陽東道:“抓到了,在宮里能跑到哪里去?內侍找了一圈,在御馬監的馬棚里找到的,已經送到錦衣衛去了。”
看來人家的消息,比自己的要靈通。
楊寧心里有些不滿,畢竟他是首輔,但是下面人做事好像都喜歡跟李陽東匯報,還有那個楊廷和,仗著自己是皇帝的老師,現在也能分他一半的威望,真是生氣。
好在他不拍板的事,他們還是定不下來,因為他是首輔。
他道:“都知道了就行,等他們兩個到了,一起說吧。”
不一會的功夫,內閣另外兩個輔臣也到了,都坐下后,楊寧道:“趙瑾這個人作惡多端,但是皇上把他交給錦衣衛處置了,所以要把他辦到什么程度,大家有何高見?”
李陽東道:“趙瑾迫害忠良,因為當年八虎事件,他手上就沾滿了文官的血,上幾天一個文官外地辦事,才走三天,回來他就要孝敬,人家沒有,他就逼迫不止,還要人家的女兒進宮徭役,那位大臣吊死在家中,現在還尸骨未寒,所以如何處置他?
他的罪行罄竹難書,依律當斬。”
楊寧道:“西月是沒明白老夫的意思吧,收監的是錦衣衛詔獄,可不是刑部。”
不同的衙門,雖然職責都差不多,但是落入哪個衙門里,結果可不同。
刑部當時的老大是崔靜業,因為八虎事件致仕了。
致仕之后又遭到了趙瑾嚴厲的打擊,這也是文官的恥辱啊,所以如果趙瑾是收監刑部的,能有他的好嗎?
錦衣衛就不同了,趙瑾在司禮監的時候統領過錦衣衛,北鎮撫司是他的人。
所以皇上讓錦衣衛收監趙瑾,可想而知,這是念及舊情有心思袒護。
李陽東卻道:“卑職不明白大人什么意思,大人可否直言?”
在官場上混的,誰會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楊寧看向楊廷和:“楊大人明白嗎?”
楊廷和搖頭:“卑職也不明白。”
楊寧眼睛微瞇:“大夏。”
劉大夏為人比較直爽,道:“大人,卑職明白您什么意思,但是趙瑾有罪就是有罪,管他在什么衙門收監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不用揣摩皇上的意思。
楊寧忍不住冷笑:“皇上如果要保這個人,咱們能動嗎?”
李陽東道:“那元輔大人是從哪一方面看出來,皇上是要保趙瑾呢?”
楊寧支吾一下,道:“這還用說嗎?”
李陽東道:“當然了,因為卑職就沒有看出來,卑職只看到,皇上英明神武,嚴辦了貪贓枉法作惡多端的內侍趙瑾,至于結果怎么判,咱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難道還要皇上親自察看親自下旨?
當然是咱們這些當官的,有證據就舉證。
楊大人如此畏畏縮縮,顧及這顧及那,一味的揣測圣意,沒有自己的想法,您和趙瑾之流又有什么不同,咱們并不是因為趙瑾是內侍才收監他吧?
再者,圣意是咱們能揣測得了的嗎?
如果之揣測圣意就能治理國家,還要咱們這么文武大臣干什么,朝廷只皇上一個人就行了。
所以卑職勸慰元輔大人,要有自己的主意。”
他這意思,是想要嚴懲趙瑾,讓趙瑾翻不了身。
但是他以前從來沒有說過這么刻薄的話。
聽完最后一句,楊寧簡直坐不住了。
再看李陽東剛毅的方臉,像是最鋒利的武器,這世上任何的圓滑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可是明明他和趙瑾也一直有聯系呢。
說的卻像只有他一個是小人,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可驕傲的。
楊寧站起身道:“老夫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們有主意的慢慢商量吧。”
首輔大人氣沖沖的走了,剩下的人也散了。
李陽東和楊廷和關系比較好,二人出門還一起走的。
等其他兩個人都走遠了,楊廷和拍拍李陽東的肩膀道:“當時難為你了。”
因為劉健致仕的時候李陽東沒跟著,他還跟趙瑾有交往,很多文官都認為他是無恥小人。
但是楊廷和知道,他的那個學生不學無術,李陽東只有委曲求全才能保護自己和別的人,現在人終于收監了,比他們想象的容易的多。
李陽東回手拍拍楊廷和的肩膀,那大手傳來的幅度,是一種感謝拍打,雖然經常被人誤會,但是還是有人理解他的,值得了。
隨后李陽東道:“咱們接下來要做的,是不能讓趙瑾有喘息的機會,讓六部和十三道御使聯名上奏疏,把趙瑾的惡行揭發出來,必須讓他死,不然再出來,咱們都沒有好下場。”
楊廷和道:“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楊大人說的也不是不無道理的,皇上把趙瑾收監在錦衣衛,這就是不想讓趙瑾死的意思,圣意難為,你我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才行啊。”
李陽東笑著搖頭:“根據我的猜測,趙瑾沒有以后了,大人可以放肆大膽的做自己。”
這樣一個正派人的人,他不會無的放矢的。
楊廷和“咦?”了一聲:“您為何如此有自信?”
李陽東看向內宮方向道:“如果你知道趙瑾這次入獄,是因為皇后的原因,你就不會怕了,曾經有人告訴我,皇后,是可以幫助大家鏟除奸佞的。”
所以,可以放肆大膽的彈劾趙瑾,雖然隔著宮墻,但是他知道,皇后在墻的另一頭,正在盼著他這么做呢。
就像他現在盼著皇后一樣,盼著皇后不要在皇上面前松口,一定要將趙瑾置之死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