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想起了蝴蝶效應,所謂蝴蝶效應,源自于美國的氣象學家愛德華,他曾經為了明長期的、準確的預測氣象是不可能的,用了一個極為詩意的表述:一只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后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作為一個穿越者,李牧很清楚地知道,他就是那只蝴蝶。
大唐因為他的出現,發生了很多改變。
歷史上的李思文,名不見經傳,唯一有一點兒留在史書上的事情,還不是很光彩。武則為帝的時候,他靠李績的門蔭,官拜潤州刺史。他的侄子李敬業造反,李思文知道李敬業的陰謀,事先派遣使者走道向朝廷報告,被李敬業進攻后,拒守很長一段時間,力竭而城被攻陷。李敬業的屬下,請求將他斬首示眾,李敬業不同意,對思文:“叔父阿附于武氏,應改姓武。”
后來李敬業被剿滅,武則聽聞了這件事,真把他的姓改成了武。后世評這件事的時候,稱之為三易姓。即,徐世績得賜李姓,避諱李世民去掉了世字,稱之為李績。他的兒子李思文,又得賜了武姓,徐、李、武、三易其姓。改姓,在古代總是牽扯到一點兒貶低的意味,因此歷史上的李思文,并不十分的光彩。
但因李牧的到來,李思文如今在大唐的‘官二代’之中,也稱得上是佼佼者了。他雖然沒做出過什么大事兒,立下特別的大的功勛,但看看他現在的成績吧。十六歲據城而守,抵御義成公主殘部,隨后得封子爵,折沖校尉,建新城,廣開商路,安置流民,方圓數百里無不稱道。在大唐與高昌作戰的時候,雖正面戰場沒有什么建樹,但在后勤補給上,卻是做到了盡善盡美,連以謹慎著稱的他的親爹李績,都罕見地出聲夸贊了他。
這樣的李思文,在大唐的年輕一輩中,無論誰服氣還是不服氣,都得承認他的優秀。
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比方長孫無忌。在貞觀初年,若朝堂上的權臣,非長孫無忌莫屬。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何人敢撩撥他的虎須?但李牧來了,他不但敢撩撥,而且目前看來,還算是勝了。長孫無忌害他不成,被李世民勒令在家里養病——
王珪,歷史上的他順風順水,被李世民召回來之后,歷任諫議大夫、黃門侍郎、侍癥同州刺史、禮部尚書。李世民把最愛的兒子李泰交給他來教導,僅此一項,便可看出對他的重視。李泰的野心,也是在他的教導之下逐漸形成的。
但是李牧來了之后,王珪變成了一個左右搖擺的墻頭草。還沒等他展現出自己的謀略,就已經黯然下課,告老還鄉了。
與周邊國家的關系,也有影響。
真臘國,歷史上和大唐,也就是有著‘你送我大象,我賜你綾羅’的關系,但是李牧來了,他知道真臘有稻種,讓李重義帶了五百錦衣衛過去,稀里糊涂的,把真臘連同林邑全都拿下了,大唐的版圖因此向南擴張了上千里,多了一個郡。
歷史上的西突厥,并沒有東征,但是李牧來了之后,西突厥東征了,并且因李牧的關系,與大唐成了兄弟之國。歷史上的吐蕃,與大唐在松洲有一場大戰,現在因西突厥與大唐結盟,這場仗沒打起來,并且因內部矛盾,還把王子送來做了質子。
歷史上的‘可汗’,只是李世民與游牧民族交流時的一個稱號,但是現在,可汗成為了一個正式的尊號,得到了西域三十六國的認可。
除了這些,李牧還為大唐提前帶來了印刷術,玻璃,香水,肥皂,銀歇—
這些東西,無一不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歷史。
武則真的會因為我,當不上皇帝?
李牧很認真地想了一下,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當李世民嘎嘣一聲死了之后,他還活在世上的話,他應該是不會允許武則為帝這種情況發生的。而且若是按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襁褓中的李治,應當是沒有機會做皇帝。李泰也不會有想取代李承乾的想法,大唐的繼任者,應該還是李承乾。
如果李承乾做了皇帝,武則就更沒有機會了。不過為了讓這件事徹底沒可能發生,李牧還是決定,如果以后有機會去利州,還是要把這件事解決一下。其實也不用殺人,想辦法讓這個未來的女帝嫁人就是了。她現在才五歲,考慮尚早,十年之后想個辦法就是了。
李牧胡思亂想一陣,馬車也到了家門口了。李牧從馬車上下來,聞著一陣香味兒。走進院里一瞧,大鍋里頭燉著肉呢。湊近一看,還是牛肉,呆愣了三秒鐘,轉身就要往外走。
“賢侄,咋還要走?這都快黑兒了,有啥急事兒啊?”
熟悉的聲音響起,李牧不得不站住了腳,轉過身來,擠出笑臉兒:“程伯父,您怎么這么得空啊?”
“哪有空,特意找你來的。”程咬金爽朗大笑,拍拍李牧的肩膀,道:“多日不見,你不想我,我想你了——”
李牧苦笑道:“伯父有什么事,直無妨。”
“倒是有一件事兒。”程咬金的臉皮,早已經是如長安城的城墻一般厚了,他自己也覺著客套磨嘰,李牧的話,正合他的心意:“我聽程錢了你要造船的事情了、”
李牧趕忙道:“伯父,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歸了蘭陵蕭氏了。而且我也勸您啊,程家的產業,與這行不搭邊,就算給程家做了,程家也沒什么利潤,反倒是得罪不少人。沒什么意思,您別打主意了啊。”
“哎呀,你誤會了。”程咬金抓住李牧的胳膊,道:“我不是要造船。”
“那你要干什么?”
“我要買船!”
“買船?”
“對,買船!”程咬金斬釘截鐵地道,李牧見他態度十分認真,不像是隨便,奇怪道:“伯父,我這船都還沒開始造呢,您就要買,這是怎么個法?”
“你別管我干什么,我就要買。”程咬金瞪著眼睛道:“第一艘萬石船,不管多少錢,我程家要了。”
李牧哭笑不得,道:“伯父,人家蕭氏花了十七萬貫,才買了這造船的專利。您知道專利是啥意思么?”
程咬金很自然地搖了搖頭,李牧苦笑不已,這話真是多余一問:“伯父,內務府專利局——罷了,您回去問程掌柜吧。反正這意思就是,蘭陵蕭氏買了我的圖紙,往后呢,造船的事情,就是蕭氏的生意了。人家把船造出來了,賣給誰,不賣給誰,那是人家定,您跟我不著。”忽然,李牧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道:“或者您可以去問陛下,萬石船是屬于一品專利,戰略性專利,要受到朝廷管轄的。”
程咬金聽得一臉懵,呆問道:“啥?這專利還有品階的?”
“自然是有啊!”李牧輕程咬金坐下,丫鬟端來了一個矮桌,切了牛肉,燙了酒,端了上來。李牧為程咬金倒了杯酒,倆人喝了,李牧解釋道:“這個品階的制度,也是最近才定的。與大唐的官制一樣,分為九品。一品到三品,屬于戰略性專利。指的是可能會危害到大唐利益的專利,為了防止被他國覬覦,所以要受到朝廷節制。未經允許,不可以賣給其他國家,私下賣了,按罪論處。而四品到六品,則是限制性專利,只有大唐有,別的國家沒有,又不會危害到大唐利益的專利,朝廷允許可與其他國家互市,但對象有限制,友好國家可以貿易,敵對國家就不行了。至于七品以下么,那是民間專利,朝廷不管,可以隨便交易。”
程家的產業,幾乎沒有技術性的,李牧的這些,程咬金一點兒也聽不懂。但他聽到涉及‘按罪論處’,覺得這事兒還是有點嚴重,好奇心也上來了,追問道:“那怎么算戰略,怎么算民間,誰定?”
“自然是內務府專利局了,打個比方,就這萬石船吧。大唐有了萬石船,不但能運人送物,還能遠征海外。跟萬石船相比,他國的船便如同舢板一樣,別是水戰了,一走一過帶起的浪花估摸著都能給他們掀翻了。慈國之重器,自然是戰略性專利了。”
“但若是烈酒,就比方我酒坊里頭的酒。就算賣到了他國,也危害不到大唐利益。而且別的國家,也不是沒有酒。哪個國家造不出來酒呢?所以這就是一個民間專利,朝廷是不管的。”
程咬金緊皺眉頭,道:“這些我能聽懂,我只是沒聽明白,為啥要申請專利啊?”
“為了賣錢唄。”李牧夾了一筷子肉塞進嘴里,含混不清道:“就這萬石船的圖紙,我賣給了蕭家,轉手就是十七萬貫,這不是錢么?”
“你都拿走?”
“那是自然,我設計的船啊。”李牧見程咬金羨慕得已經要變形了,趕緊道:“伯父,我也很累的好吧,您當造船那么輕松呢?萬一造不出來,我還得賠給人家。您還沒,您要買船干啥呢。”
“唉、”程咬金知道瞞不住,也就了,道:“前些日子,我見著陛下。也是閑談,陛下你的,南海諸國,稻米一年三熟,還有四熟的地方。”著話,程咬金瞥了李牧一眼,道:“如今新政逐漸施行,大唐的田地,按人頭分了,倒是能租地,可那不得繳租子?我們家的地,除了我的軍功田,也被朝廷收回了不少。以前有余糧可賣,現在得買米吃了。若是有一艘大船,找點人出海,把你的一年三熟的地占了,種了糧食運回來,糧不愁了,還能賣錢,豈不兩全其美么?!”
李牧聽明白了,敢情程咬金是看在大唐做不霖主了,想去海上做地主。這個時代的人,能有這樣的思維,李牧真的是不得不佩服了。誰程咬金是個粗人,瞧這心思細膩著呢!
“伯父,您的想法,也不能不對,只是——”
程咬金瞪大眼睛,道:“你就是不想賣給我!”
“哎呀,我不是跟您了,這事兒得是蕭家和陛下做主。我已經把專利賣給人家的,錢我都收了,契約都簽了,要是為您破例,按照契約,我得賠人家三倍。十七萬貫的三倍,五十一萬貫,我拿什么賠?您要是有這些錢,那您給我,我豁出去了。”
“我沒錢!”程咬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開什么玩笑,五十多萬貫,程家里里外外都折騰變賣了,也沒這個家底兒啊。
“伯父,買船的事情,都是事兒。蕭家花了這么大的代價,買了我的專利,他必然是要做生意的。您在陛下那兒也有面子,陛下從未懷疑過。您想出海弄塊地兒種地,陛下還能不讓么?”著,李牧眼珠一轉,像是開玩笑似的,道:“就算您有不臣之心了,想出海建個國做皇帝,陛下也未必不能體諒,您是吧?”
“嘶——”程咬金如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下,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襟,他急忙捂住李牧的嘴,結結巴巴道:“你子別亂話,我什么時候過,我要出海建國了?”
李牧攤攤手,道:“那您出海之后,誰又知道您沒建國呢?”
“我——”程咬金想要解釋,卻發現沒法解釋,是啊,出海之后,消息不通,這件事你到底做了還是沒做,誰知道呢?陛下覺得你做了,你就是做了,想要辯解都辯解不得。程咬金根本沒想到這些,也想不出什么解決的辦法,發了會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嘆氣道:“賢侄,我真的只是想種地,你信我么?”
“信、”李牧給程咬金滿上,道:“伯父,這事兒其實我也想了。可不可行呢,可行!但是,咱可不能帶頭做,要做,也得是內務府牽頭,咱們跟著就是了。反正我現在是覺著,錢不錢的,都是事兒,別給人留下話柄才是真的。”他壓低了聲音,煞有介事:“伯父,朝中人多啊。你在長安城還好些,往后我在洛陽城,離長安這么遠,有人進讒言,我都辯解不得,這種事情,我是不敢干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