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思邈不禁唉聲嘆氣,死命地拍著自己的大腿,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李牧故作驚訝道:“神醫,難道你覺得便宜嗎?一百兩金子吶!”
孫思邈看李牧這樣子,心里頭更氣,道:“你小子莫得了便宜還賣乖,不要說丹方,就是那顆丹藥,一千兩金子也有的是人趨之若鶩,老夫自問走南闖北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從未見過有丹藥如此神奇,一顆丹藥,一夜之間,就能打通周身經脈,說是仙藥也不過分,你只花了一百兩金子,便買了丹藥和丹方還不知足,當真是貪得無厭!”
李牧嗤笑一聲,道:“神醫怎么變得如此大方了,我的耳邊和兀自還響起神醫的諄諄教誨呢,神醫的志向不是懸壺濟世么?一百兩金子可能救活不少人啊,神醫難道枉顧百姓的性命不顧,要拿去換仙丹么?”
“你!”孫思邈漲紅了臉,怒極,道:“你小子休要揶揄我,老夫這一生,活人無數,難不成就不能為自己著想嗎?”
李牧嘿嘿笑了,道:“那自然是可以的,開個玩笑,神醫不要生氣嘛。”
孫思邈冷哼了一聲,李牧繼續說道:“神醫也不要覺得那漢子賣便宜了,所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也是落魄到了極點,才會動了賣丹藥的想法。你想啊,他是個落魄的漢子,哪見過金子啊。若不是我好心,給了他一百兩金子,我覺著看他的樣子,給一百兩銀子都能打發——”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孫思邈忙道:“這漢子雖落魄,但他的祖上也是修仙得道之人,且他有家族傳承,在修仙一途必有心得,這樣的人物,不可等閑視之,還是要打好關系,以禮相待。”
李牧瞧著孫思邈的樣子,心中暗道。都說關心則亂,古人誠不欺我。這孫思邈何等的人物,就算是面見陛下,也是淡定從容,卻因這修仙的事情,對一個落魄漢子如此緊張,無非也不過是在意他可能懷有的‘仙法’罷了。
扯了這么久,李牧也覺得再騙下去沒有意思了,決定終結這個無聊的游戲,道:“總而言之,銅畫已經沒了,丹藥我吃了,那漢子拿了我的錢走了。至于丹方,在這里。”李牧從懷里拿出一張紙遞過去,上面寫著他從系統購買的大衍丹的配方中抄下來的材料清單。
孫思邈趕緊接到手中細看,喃喃念叨:“成形肉芝、何首烏、朱果、千年雪蓮、冰參、空青石乳…”果與他猜測得相近,比他猜測得更加詳實。但是卻有一樣,這所謂的丹方中,有藥材和數目,卻無煉制之法,就算得到這些寶藥,也根本煉不成丹啊!
難道這小子對我有所隱瞞?
孫思邈看向李牧,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來。但李牧卻非常誠摯地看著他,道:“神醫看完了?覺得如何?那漢子有沒有騙我?”
見李牧是這樣的神色,孫思邈又有點疑惑了,試探道:“這藥材倒是對的,其中有幾味,老夫也猜出來了。可是這丹方卻有些奇怪,它給出了配比,卻沒有煉藥的方法,這…”
“啊?”李牧大吃一驚,心里暗道,自己做事還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沒去找本煉丹的書查一查,把這瞎話編的嚴實些。他這個丹方,乃是抄的游戲內的配方。游戲中的丹藥配方,無非就是用什么丹爐,對應什么等級的煉丹術,然后加上幸運物品等,有多少成功的幾率,然后就是把所有材料添加進去,點擊一下,成或不成看運氣了。就像給裝備砸寶石似的,有的歐皇百分之五的幾率也能成功,而倒霉的非酋百分之九十九也可能失敗。
但是現實中,煉丹卻沒這么簡單。什么水,什么火,什么地勢,什么天象、什么煉丹手法等等,都是影響丹藥的條件。李牧給的這份丹方,只有藥材配比,卻無其他詳盡的描述,因此只能稱為一份藥材清單,卻不能稱為一個完整的丹方。
但事已至此,李牧萬不能承認這是自己編的,忙裝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喃喃道:“這人怎么能騙我呢,看他濃眉大眼的,沒想到也是個心機之人…”
孫思邈看李牧失魂落魄如此,心中那點懷疑便也沒有了,反而安慰道:“這事兒說起來,你和那漢子都有錯。你耍了小聰明,以為那漢子沒見識,只給人家一百兩。那漢子呢,便也不給你完整的丹方。你倆都揣著心機,誰也別說誰。”
李牧憤然道:“老頭,你怎么又向著他說話。你倆還不是道友呢!要是我看,那漢子就是存心誆我,和那銅畫一樣,他就是沒打算給我!現在想想,那漢子既然能在丹方上騙我,銅畫的事情估計也騙了我。那么重要的東西,他不一定就毀了!他就是怕我打他主意,故意那么說!”
“嗯?”孫思邈聽到這話,心中升起了無限的希冀。雖然他沒有得到銅畫和丹方,但是這兩樣東西仍存在世,對他就是一個好消息。他沒有別的本事,就是能活。別看現在一百來歲了,但他有信心,再活七八十年不成問題。只要活著,若是有緣,早晚都能碰上。
做戲要做全套,李牧把孫思邈的表情收在眼里,又嘆了口氣,道:“本來我還想著,把丹方交給你,然后我出錢買藥材,你出力幫我煉丹,煉出來了,咱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現在看來,卻是著了道了。唉!”
孫思邈安慰道:“你也不虧,你吃的那顆丹藥是真的,便值一百兩了。而且我看這張丹方,那漢子雖然沒告知你如何煉丹,但這藥材清單應該是真的。就算是騙了你一半吧,這些藥材個個都是珍品寶藥,每一種都得之不易。若能把藥材收集全了,老夫覺得那漢子應當還會出現。”
李牧煞有介事問道:“這是為何?”
孫思邈凝眉:“你沒聽老夫剛才說的話么!藥材難得!那漢子窮困落魄,怕是也弄不到手。你若收集全了,那漢子若是得知,必然會按捺不住找上門來。你不會煉丹,老夫也不會,解鈴還須系鈴人,這煉丹的事情,還得是著落在他身上!”
李牧一臉恍然,道:“如此說來,這漢子是想借我的手幫他收集丹藥咯?他賣給我的一顆真丹藥,便是要告訴我,這丹藥的療效如何,讓我心甘情愿,為他所用——嘶!好深的心思啊!”
孫思邈微微頷首,道:“應當就是如此了,侯爺,這件事便是告訴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道家的后裔,傳承這么多輩,怎么可能是一個平庸之人,你看到的一切,都可能是假象,也許他是一個隱世高人也說不定!”
李牧憤憤道:“什么狗屁隱世高人!騙了我還想好過?成仙的事情我壓根就沒指望過,有它也行,沒它也行,老子偏偏不讓他如愿,反正我也沒吃虧,這藥材我偏不幫他找!”
“別呀!”孫思邈忙道:“話別說死啊,這些藥材雖然罕有,卻也不是沒有。湊齊雖難,卻也不是沒有可能。要是真湊齊了,讓這漢子煉一爐丹藥,你和我都有好處——”
“我和你?”李牧忽然打斷孫思邈的話,皺眉道:“老頭,這件事和你有什么關系?那漢子是找的我,可沒找你。尋藥材也是我拿錢去買,你有錢嗎?”
“我有——”
“別說你那一千兩金子啊,你那點錢還是我給你的!”李牧又一次打斷孫思邈的話,不屑道:“你也說了都是寶藥,一千兩金子夠嗎?”
孫思邈的話被噎了回去,深吸了口氣,道:“你也不要以為,什么都用錢可以買到。何首烏、朱果你能買到,但是成形肉芝、冰參你不一定買得到。更不要說千年雪蓮和空青石乳了,這兩味藥,都只在特定的地方有。這天下知道位置的人,不過區區數人而已,天山雪蓮號稱有起死人之能,空靑石乳有肉白骨之效,誰要是得了一點兒,都足以傳世,豈是用錢可以買到的?”
“聽著話音兒…”李牧打量著孫思邈,道:“莫非神醫能夠得到這些藥?”
孫思邈哼了一聲,道:“若說這普天之下,能同時湊齊這兩味藥的人,不是夸口,也就是我了。”孫思邈看了李牧一眼,道:“老夫平生不占人便宜,這個藥單之中,天山雪蓮、空靑石乳、成形肉芝三味,我去尋。剩下的三味,你去買。湊齊之后,若那漢子真來了,煉成丹藥,我只要兩顆。”
“兩顆?”
“對,我自己一顆,再給我那徒兒一顆。”孫思邈再次確認道:“就兩顆,多一顆也不要,其余都是你的。”
“這個么…”李牧心里算計起來了。
他學了制藥術,大衍丹這個配方雖然是大師級制藥術才可以學,但是沖技能熟練度這件事,只要有錢有閑,并非是不可達到的,無非是費錢費時間而已,只要自己持之以恒,早晚能把制藥術練到大師級,到時候藥材備齊了,丹藥自己就能煉…
這丹藥不會內功可以開拓經脈,會內功,嗑藥可以‘練級’,當真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之良藥。若是真煉出來了,自己,老娘,夫人們、兄弟們都用得上,未嘗不可呀!
“好!”李牧主意已定,伸手握住孫思邈的手,道:“那咱們就這么說定了,擊掌為誓!”
“就這么說定了!”孫思邈認真道。
事辦完了,李牧起身要告辭,孫思邈卻按住了他,道:“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完,孫思邈離開書房,不一會兒拿著一本書回來了,交到李牧手中,道:“這本便是老夫的拙作《千金方》,你答應過老夫的事情,還記得吧?”
李牧翻了翻書頁,一個也看不懂,道:“印書嘛,自然記得,放心吧。”
“還有。”孫思邈又遞給李牧一本書,道:“你現在經脈貫通,便如一口空缸,不練內功太過于可惜了。這本《太玄經》是我偶然得到,送給你吧,你若有心,可以練練。修身養性,也是好的。”
李牧剛剛見識了孫思邈的手段,獨孤九那么快的伸手,竟然在他手上走不過一招,對他給的秘籍,自然是非常信服的。他把《太玄經》拿到手中,道:“神醫,這便是你的功夫嗎?我練了之后,也能跟你一樣厲害?”
“非也。”孫思邈搖頭道:“我得到這本書的時候,已經練了別的內功了。老夫不是跟你說過么,我沒什么厲害的地方,就是活得長,走得地方多,見的人也多。這本書也是一個人托付給我的,給你也算是緣分。它只是一本內功,不是招式,你練了可強身健體,修身養性,卻不能用來傷人,對你來說正合適。”
李牧頓時興致索然,道:“不能傷人練了干嘛!沒意思!”
“雖然不能傷人,但是在你受傷之后,可以助你快速痊愈,也是一件好事吧。”
“呵呵!”李牧丟給孫思邈一個假笑,拱手道:“多謝您啦!”
“用不著假惺惺的,書給你了,練不練是你的事兒,你轉頭燒了,我也不管。明日我入宮一趟,再看一看皇后的病情,若無礙,我便出發尋藥去了。你小子可好好地活著,可別我把藥尋到了,你小子不在人世了——”
“我呸!”李牧沒好氣道:“老頭,你會不會說話啊,我生龍活虎的很,怎么就不在人世了,你死了我都不會——”忽然李牧說不下去了,他忽然想起他看過的一本閑書,傳說孫思邈活了三百歲,若是真的。現在他才一百來歲,也就是說他還可以活二百年。二百年吶,自己的骨頭渣子都爛沒了吧,這樣說來,還真不敢夸口了。
孫思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老夫的很多朋友,都說過這樣的話,可是老夫卻都看不著他們了。你若真能活得過老夫,也是好事一件,只要你能耐得住寂寞。反正老夫是很寂寞,白發人送黑發人啊,這種難受,你不會明白的。”
說完這句話,孫思邈有些蕭索,他走過來把獨孤九的手腕接上,道:“老夫這里也沒好吃食,不留你們了,走吧,恕不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