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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山谷游獵

  出城二十里,過灞水,有一處密林,沿密林小路抵達盡頭,便得一山,山有小口,掩映茂林之中,復入之,豁然開朗,乃是一座山谷。

  早晨出門,折騰到了這兒,也快中午了。但是一行人卻一點兒也不覺累,李牧是因初次見到自己的山谷而興奮,而李承乾與崇文館眾學子,則仿若一群出了籠子的小鳥,巴不得縱翅高飛,歡喜還來不及,哪里會覺得累。

  唯有一人,是真的累,他不但累,且已經快要散架了,此人姓孔名穎達,今日清晨被裹挾而來,顛簸一路,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李牧,你不是說要上課,怎么來了這種荒郊野嶺?太子身份尊貴,這些學子也都非常人,萬一出了意外,你擔待得起嗎?老夫不能再縱容于你,老夫定參你一本,我要參你——嘔!!”

  李牧從馬車上跳下來,拍了拍孔穎達的后背,道:“老孔啊,我要是你,現在就不說這種話,你也知道是荒山野嶺的,萬一我心情不好把你殺了,就地掩埋之——你猜會不會有人知道?”

  孔穎達臉都綠了,驚道:“你敢威脅老夫?”

  “我都敢綁架你了,還有什么不敢?”李牧輕笑一聲,道:“再說了,老孔啊,我能把這些學子帶到這里,與你也有干系啊。你若不答應,我怎么帶得出來?”

  孔穎達咬牙切齒道:“我是受到了你的蒙蔽!”

  “那賴誰咯?你蠢呀。”李牧嘻嘻笑了聲,回頭沖學子們喊道:“每人一張弓,十支箭。今天的規矩就是,只能吃自己的獵物,打不到獵物就餓著,餓死活該,聽懂了沒有!”

  “懂了!”眾學子躍躍欲試。

  李牧對李重義擺了擺手,李重義會意,去為學子們分發弓箭去了。孔穎達在旁邊看著,心都揪起來了,喃喃自語道:“這要是傷了一個,可如何交代啊,這要是傷了太子,我該如何面對陛下——”

  李牧接過一把弓箭,遞給孔穎達,道:“老孔,打獵去呀?”

  孔穎達推回去,怒道:“老夫不會弓箭!”

  “不對吧、”李牧揶揄道:“老孔,君子六藝之中,就有‘射’這一項,你竟不會,真是愧對祖先。”

  孔穎達瞪眼珠爭辯道:“君子六藝,乃是禮。射曰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它是——”

  “行了行了,你可別跟我掉書袋了,不會就是不會,解釋什么呀。”李牧把弓箭丟回給李重義,道:“反正規矩定下了,今日出來,只能吃自己獵到的獵物,你不會弓箭,拿個鏟子去挖陷阱吧,不然就餓著。”

  “老夫寧可餓著!”

  “那你就餓著唄,嚇唬誰啊。”李牧‘呿’了一聲,把孔穎達丟下,又登上了馬車。

  山谷之中,雖沒有谷外寒冷,但也是冷風颯颯。孔穎達這一身衣服,乃是在宮中給學子們授課所穿,抵不了寒風,他又不像李牧,穿著一身寒暑不侵的虎皮裘,站了沒一會兒,便有些瑟瑟發抖了。

  孔穎達看向了李牧的馬車,有心要點骨氣,但是又一想,跟李牧這等人要什么骨氣,他也不會在乎。心中猶豫了一下,這點骨氣便泄了,把手縮在袖子里,爬上了李牧的馬車。

  李牧的馬車寬大,別說多坐一個人,多做三四個人都沒有問題。孔穎達上車來,本以為會遭到李牧的譏諷,但出乎他的意料,李牧見他上車來,只是看了一眼,便低頭繼續鼓搗手里的機括了。

  見李牧不住地鼓搗手里的東西,孔穎達也有些好奇,他盯著看了一會兒,蹙眉不確定道:“這是諸葛弩?”

  “喲!”李牧頗為意外,抬頭道:“老孔你竟然認得?”

  “猜的,與書中記載頗相似。”孔穎達板著臉,沒有因為李牧的夸獎而感到高興,又瞅了兩眼,道;“諸葛弩自魏晉以來便失傳了,你做的這架弩行不行啊,可別徒有其表。”

  李牧把最后一個彈簧卡到位置,校準了一下弩臂,道:“老孔,你可以懷疑我任何東西,但是不能懷疑我的技術。我李牧做出來的東西,什么時候徒具其表過?”

  “老夫便是不信,你做的每一樣東西都合用。”

  李牧笑了,道:“這倒是給你說對了,不一定每一樣東西都合用,但是不合用的我不拿出來呀。”

  李牧把‘箭匣’扣上,十只短箭塞進箭匣之中,遞過去給孔穎達,道:“老孔,拿著我這利器,你肯定能獵到東西,不試試?”

  “老夫不試!”孔穎達沒好氣道:“李牧,你今日便是故意的,你哪里是為了上課,你就是折騰老夫,你就是帶著學子們胡鬧。”

  李牧挑了挑眉,道:“老孔,若是我的教育方法被你看破了,《師說》就換你寫了。”

  “你!”孔穎達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哼道:“那老夫拭目以待。”

  “看著就得了。”李牧說著,從馬車跳了下去。正好,這時候已經有射完十支箭的學子們回來了,其中就有李承乾。

  此時的郊外,不像后世,連個鳥都看不著。這山谷之中,飛禽走獸俱全,若是那射箭的行家在此,十支箭怎么也能得三五個獵物,但是對于這些從小錦衣玉食的世子們來說就難了點。李牧看了看這些回返的人手里的東西,運氣好的能獵個野雞野兔,運氣不好的,就像李承乾,毛都沒得一根。

  “你們這群廢物!”李牧來到垂頭喪氣的眾人面前,不客氣地罵道:“射得倒是很快,獵物呢?就這么幾個野雞野兔,夠塞牙縫嗎?還有你!”李牧看向李承乾,道:“口口聲聲要當大將軍,我還以為你多少能有點本事,你的獵物呢?毛都沒一根,就這樣做將軍?”

  “就差一點!要是再多一支箭,我定能射中那只野兔!”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你可知真正對壘之時,弓箭手能有十支箭已經非常好了,更多的時候,五支箭都沒有!就算有,也沒有你們用的這么好,箭羽俱全,很多都是禿的,箭簇都沒有,用刀削一個尖兒就用了,不也殺敵了么?”

  李牧掃視眾人,斥道:“你們的父輩,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哪一個不能拉弓射箭?你再看看你們,十支箭都射不到獵物,還有臉站在我面前?”

  范圍攻擊完畢,李牧又對準李承乾輸出火力,道:“承乾,別人射不中也就罷了,或許是沒有天賦,但你射不中,絕對是自己的問題!”

  “昔年竇皇后的父親竇毅在北周是上柱國,他認為自己的女兒不是等閑之輩,不能嫁給平常人。于是想了一個辦法,讓人在門屏上畫了兩只孔雀,凡是兩箭各射中一只孔雀眼睛的,就招為女婿。幾十人都沒有射中,輪到太上皇試射,連著兩箭都射中了。太上皇年輕時有百步穿楊的能力,陛下就更不必說了,十五歲領軍出征,閉著眼睛都能挽弓殺敵,怎么到了你這兒,連個兔子都射不中,你有何面目啊李承乾!”

  李承乾羞愧地低下了頭,緊緊握著拳頭,道:“大哥,我一定會努力練習!”

  “知道自己的不足就行。”李牧罵得過癮了,拎起了諸葛弩,道:“跟我來,大哥給你們演示一下我的最新發明。”

  “什么最新發明啊,朕也想看看。”

  李牧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身體一僵,緩緩轉回身,看到面沉似水的李世民,他身后跟著高公公,再往后看,一隊玄甲禁軍,雖隔著有些距離,但是看上去仍令人心悸。

  眾人趕忙拜倒,李世民來到李牧跟前,怒道:“李牧,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不得到朕的允許,就把太子弄到這荒郊野嶺來,你有幾個腦袋?膽敢如此放肆!”

  “陛下,臣這是為了給太子授課呀。這是臣與孔祭酒商量好的事情,怎么,孔祭酒沒有向您請示嗎?這個老孔,真是老糊涂了!”

  “呵,把責任推給了孔穎達。”李世民早有準備,一伸手,高公公趕緊遞上一個折疊好的紙條兒,李世民把紙條丟給李牧,上面正是孔穎達的字跡。

  李牧不禁惱怒,沒想到老孔還有這一手。

  這時孔穎達也聽到了聲音從馬車上下來,看到李世民,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樣,趕忙拜倒:“陛下,您看到臣的字條了么?李牧這廝膽大妄為,他竟然裹挾太子與崇文館眾學子,他罪責難逃!”

  “他說是為了授課、”李世民似笑非笑地看著李牧,道:“小子,朕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能教出點正經東西,朕便當你是在授課,否則你裹挾太子,罪責難逃,朕非得罰你不可。”

  “臣當然是在授課,臣要教太子一套演兵之法。”李牧硬著頭皮說道,其實他的心里已經慌得一批了。他今日帶李承乾出來,其實主要是因為他要來看看這座山谷,順帶著試驗一下諸葛弩的威力,同時也是可憐李承乾總在東宮憋著,帶他出來放放風,順帶把他閑著沒事刻的一套軍棋送給他。

  李牧所說的‘演兵之法’,說的就是軍棋。當然棋子略有改動,沒了司令、軍長、師長這些現代化的稱呼,取而代之的是大將軍,將軍,郎將,校尉,隊正,伙長,什長等更容易理解的稱呼。炸彈和地雷也改了,改成‘天火’和‘陷坑’,作用是一致的。

  李牧自己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演兵之法,但是對于十一二歲的少年人來說,會覺得好玩是一定的。如今李世民問起來,李牧只好把軍棋拿出來交差,沒想到效果非凡,這套軍棋不但吸引了李承乾等崇文館學子的注意力,就連李世民也陷入其中,玩得不亦樂乎。有他在玩兒,其他孩子只能眼巴巴看著,李牧都有點瞧不過眼了,無奈小聲提醒道:“陛下,差不多了,這是給太子準備的,用來學習演兵的,不是玩具呀。”

  “確實有趣。”李世民有些意猶未盡地把棋子放下,道:“此物雖不能透徹戰場變幻,但對于初學來說,卻是難得的好東西。尤其是‘暗棋’玩法,深合排兵布陣的精要,妙啊!李牧,你沒帶過兵,是如何想到的?”

  李牧輕咳了一聲,謙虛道:“陛下,臣不過是通讀了幾遍《孫臏兵法》而已,還很粗糙,待有空的時候,臣再研究。”

  “已經很好了。”李世民摩挲著棋子,實在是沒忍住,道:“你也刻一副送給朕,朕閑暇無事,也來研究研究,也許能讓你這套棋更進一步也未可知。”

  李牧還能說什么,只好答應下來。李世民又玩了一把,暗棋把李牧殺得片甲不留,才滿意地丟下棋子,讓給李承乾和他的同學們。

  “這便是諸葛弩?”李世民早就注意到了李牧手里的弩箭,伸手接了過來,仔細查看。他戎馬一生,幾乎每一種軍械都見過,但這諸葛弩,他卻是頭一次見到實物。構造之精細,令其嘆為觀止。

  “真能做到十連射?”

  “陛下不妨試試。”

  李世民點點頭,左右看了一下,選中一棵不粗不細的小樹,距離約莫五十步,伸直手臂對準了,問道:“扣動這個機括?”

  “對,這個東西叫做扳機。”李牧在旁邊介紹道:“這里中間的缺口,臣稱之為準星,陛下想射哪個目標,把這個缺口對準就行了。五十步的距離,幾乎不用調整。”

  “如此神奇么?”李世民有些懷疑,但還是按照李牧所說去做,對準了缺口,扣動了扳機。

  勁風疾矢!李世民嚇了一跳,再看小樹,鐵箭已經刺入樹干,若是一個人,必然已經是不活了。

  “威力這般大!”

  “陛下,連射。”

  李世民點點頭,連續扣動扳機,弩箭一支接著一支,機括反震的力道,讓他的手臂肌肉有些酸疼。堅持著把十箭射完,李世民的胳膊耷拉了下來,倒吸了口冷氣,道:“這弩,反震的力道竟然這樣大!”

  “陛下覺得威力如何?”

  李世民看向已經被射得千瘡百孔的小樹,贊嘆道:“威力驚人,實乃利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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