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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利弊

  半個時辰后。

  王珪沉吟了一會兒,道:“這么說,李牧遇刺,是你親眼所見了?”

  “是、”王鷗點點頭,道:“而且我還查到,幕后負責此事的人,喚做‘老七’,在東西兩市頗有一些名聲,且極有可能是博陵崔氏的暗子。”

  王珪對王鷗的話似乎一點也不懷疑,怒道:“豎子安敢欺瞞于我,虧得我還答應替他打聽消息,給他出主意,氣煞我也!”

  王鷗微微一笑,道:“大伯不必如此生氣,我覺得崔文生也未見得就知道細情。”

  “這是什么意思?”

  王鷗把從四寇身上搜出的一枚金釵從袖口拿出來遞給王珪,道:“這是從兇手身上搜到的財物,這樣的東西,定是女人所有。因此我猜測,應該是崔家的女眷想替兒子報仇,但是家族不許,才自己拿了財物,找到這個老七買兇殺人。那崔文生就算是再蠢笨,也不敢刺殺開國縣侯,他沒有這個膽子。就算是崔閥主,也未見敢冒這么大風險。畢竟李牧現在是陛下眼前紅人,他們不會傻到給陛下找茬的機會。”

  王珪想了想,點頭道:“鷗兒所言有理,那依你看,這件事該如何收尾。”

  “我打聽到老七這個人,就立刻派人去抓了。但是這老七似乎有所察覺,已逃出了長安城。眼下抓是抓不到了,但他必然也不敢輕易出現。所以這件事,最好的收尾方式,就是不了了之。”

  “可是我已答應了崔文生,要去替他…”

  王鷗婉然笑道:“大伯,君子才待之以誠,您以為,崔文生可配得上君子?”

  王珪愣了一愣,道:“大伯知道該怎么做了。”忽然他又想起李牧,道:“鷗兒,關于李牧此人,你如何看待?”

  “接觸尚淺,還看不出什么。現在能了解到的,都是聽說的。例如詩文、耕犁…還有今日的這大唐日報,顯然他又發明了一種快速拓印的方法,此人出身塞外邊城,偏偏有如此大才,著實令人驚訝。我已派人去調查了,數日之間,可有回復。若他真是天縱奇才…”

  王珪道:“如此人才,若為陛下所用,于五姓七望,可是大不利啊!”

  王鷗問道:“大伯的意思是,除之?”

  “難道不除?”

  王鷗搖了搖頭,道:“大伯,李牧雖然為陛下所用,又因博陵崔氏而厭惡門閥世家。但這并不代表他就已經是我們的對頭,博陵崔氏代表不了五姓七望,而李牧對門閥世家的態度,也只因博陵崔氏而已,其他六望可沒得罪他。昨日姐夫對他說了我的身世,也未見他態度異樣。足見此人愛憎分明,對待門閥世家的惡感,全部來自博陵崔氏。我太原王氏若想與之交好,他未見得會拒絕。”

  頓了一下,王鷗又道:“若他發明的新式耕犁,真能如他說得那樣。如此人才,殺之豈不可惜?大伯不要忘了,陛下也是要把這新式耕犁推行天下的,推行天下之后呢?這天下的地,誰的手里最多?與其跟陛下爭對百姓的那點恩惠,還是這地與賦稅,更加實在一些,不是么?”

  王珪久久不語,在心中盤算。王鷗說的話,其實他也想到了。但是沒有王鷗想得這樣深入,千百年來,門閥世家與皇權斗法,爭得最根本的,其實就是民望二字。所以遇到了事情,王珪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與皇權搶奪民望。但王鷗所言,又句句在理。民望這東西,有時候有用,有時候也沒用。再大的民望,其實也比不過一塊地實在。

  如今的大唐,大量的耕地都掌握在門閥世家手中,就算是皇帝,也改變不了這個局面。若皇帝想要強行改變,門閥世家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天下可就亂了,李世民是一位明君,絕不可能鋌而走險。這樣算來,即便讓渡了一些民望,新式耕犁推行之后,受益最大的仍是門閥世家。

  “鷗兒的意思,是想讓我與他交好么?”

  “大伯也不必如此,您是宰相,李牧不過是工部侍郎,還不值得您屈尊結交。不與之結怨,保持中立,遇事兒對理而不對人,左右逢源即可。那日朝堂之上,大伯所言,怕是已經讓陛下警惕了,但此事大伯的做法,也符合陛下的預想,再寫一封奏折也可,言辭卻要點到即止,不可過激。陛下無論如何安排,大伯都不可再爭了。這樣陛下會覺得大伯心有顧忌,還在他的控制之中,對大伯的警惕也會少些,假以時日,便可彌合芥蒂了。”

  王珪點了點頭,道:“大伯心中有數了。”

  王鷗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便起身道:“既如此,大伯便忙著吧,鷗兒這就告辭了。”

  王珪忙道:“好不容易才見面,怎可匆匆而走,便在府里住幾日也好啊。”

  “不了,鷗兒昨日答應姐夫,要去探望姐姐。要不是看到了那大唐日報,鷗兒也不會來。既然伯父心中有數了,鷗兒便放心了。”

  王珪嘆道:“鷗兒,你可是還生大伯的氣啊?”

  王鷗搖了搖頭,道:“大伯做的事情,都是大伯應該去做的事情。鷗兒身為王氏女兒,也有鷗兒應盡的義務。萬幸都過去了,鷗兒既盡了王氏女兒的義務,也還清了欠崔家的,現在一身輕松,早就沒什么氣了。”

  王珪不知該說什么,抿著嘴說不出話。王鷗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等等!”王珪忍不住出聲,王鷗停下了腳步,王珪道:“你有三年沒回過娘家了,你爹和你娘,都念叨你,族中長輩,也…”

  “大伯,鷗兒心中有數的。”

  留下這一句話,王鷗便加快了腳步。王珪再想說什么,卻也沒有勇氣再次叫住她了。

  出得永寧郡公府,王鷗上了等候在門口的馬車。薄紗之下,已然是淚水漣漣。她并非不知父母思念自己,只是父母當年的欺瞞,令她始終無法釋懷。所以這些年來,她雖然暗中沒少幫襯娘家,卻鮮少與家人見面。此次來見王珪,已算是極為罕見的情況了。

  多年的磨礪,已經讓王鷗練就了快速整理情緒的能力,幾個呼吸間,她便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去宿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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