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林晩的假扮并沒有受到懷疑。
隨行而來的那些軍士,興高采烈的將封林晩迎入隊伍,然后便是一連串的溜須拍馬以及討好請罪。
伺候人、說吉利話的天賦,倒是一個個點的很滿。
隨軍去往京城,封林晩假扮的曹化淳曹公公,越來越入戲。
漸漸的,封林晩差點自己都信了,自己是另一個人。
“眾生之相,感悟眾生,卻也要抽離眾生。和捏臉金手指相比,眾生相改變的不僅僅是外在,甚至可能是真實的內心世界,佛家法門···果然喜歡直指人心。”封林晩一面時刻提醒著自己是誰,同此時也步入皇宮之中。
宮門開九重,直登天子殿。
崇禎帝伏首桌案,正在批閱奏章,眉頭緊鎖,滿臉愁容。
一個小太監看到封林晩偽裝的曹化淳走進來,立馬便悄悄走過來,小聲對封林晩道:“干爹!您快勸勸皇上吧!皇上已經批閱了一晚上奏折,今早連早膳都沒用。”
封林晩點了點頭,沒用說話,更沒有去勸崇禎帝,而是走到了崇禎帝的身后,安靜站立。
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曹化淳,做得越多,錯的越多,謹慎行事,總歸是好些。當然···他也沒打算一切這么平安過渡,即便是他想,操控天意的飲海真人也不會允許。
看著努力想要回轉天意的崇禎帝,封林晩搖了搖頭。
如果努力真的就能成功,那豈不是做任何事,只需要努力便好?努力往往只是一個前置條件,是成功的因素之一,而且這個因素···其實還沒有機遇和天賦重要。
大明江山本就已經千瘡百孔,依照封林晩之前做皇帝時總結的經驗來說,就是隨著土地兼并,上層建筑版塊的穩固,底層人民不僅生活困苦,并且想盡一切辦法,都難有出頭之日。這個時候,整個國家上下,本就已然是矛盾重重,民怨沸騰。
若是上層勢力之間,相互制衡,權利得以約束,減少一些動搖國本的重大國策實施,還能稍微讓這個積重難返的帝國,多茍延殘喘一些時日。
偏偏崇禎帝想要做一個逆天改命的明君,所以他做的越多,錯的就越多。無論他處置的人是忠是奸,無論他的政令,是不是利于百姓,歸于民間,終究都會變成一場席卷天下的禍亂。
荀子有云: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依我來看,這大明天下,若真的想續一波,唯有學習漢朝。先改朝換代,然后再江山復辟。浴火方能重生,將整個朝野上下,甚至地方勢力,全都清洗一遍。否則···單單只是換幾個執掌京畿的重臣,限制和更替軍權在握的將領,半點用也沒有。”封林晩心想。
一直到了日暮時分,崇禎帝方才結束了連續一天一夜的辛勞,站起身時,身體左右搖晃了一下,顯得十分的虛弱。
封林晩箭步上前,微微攙扶,待到崇禎帝站穩之后,卻又松開,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從未插手干預。
崇禎帝古怪的回頭看了一眼封林晩,眼中卻帶著些許贊許之色。
“出去了一趟,倒是長進不少。”崇禎帝說道。
封林晩沒有搭話,只是站在崇禎帝的身后,宛如一個影子。
這樣表現雖然異樣,但是總比開口,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要好。
還是那句話,他不是真正的曹化淳,不懂曹化淳平時與崇禎帝說話的方式與一些口癖。
“走吧!陪朕去武庫轉轉!”崇禎帝開口說道,人已經一馬當先的走了出去。
封林晩步步緊跟,始終落后崇禎帝一個身位。
崇禎帝的武庫就在正殿左側,順著一條密道,直通地底深處。
而就在地底深處的一個巨大廣場上,不僅立著許多記載著各種功法、武技、法術的石碑,還有半卷奇經,直接化作玉色的文字,漂浮在半空中,來回旋轉,仿佛星云。
“這是···真功?這么簡單?”封林晩都愣住了。
“不對!這是飲海真人在主動推動節奏,他有什么打算?”
無論飲海真人什么打算,都不妨礙封林晩先記住這半卷真功。
等到記憶完畢之后,封林晩不得不感慨,這飲海真人,真的是懂得算計人心。
封林晩曾經用來對付那些囚徒的手段,居然被飲海真人套用在了他的身上。
半卷真功,稍觸核心,卻又如遮掩著薄紗的妙齡美女,你仿佛觸手可及,只要解開薄紗,便可結秦晉之好。然而偏偏,這薄紗如云霧,你觸摸不著,便心癢難耐,青(精)蟲上腦,失了分寸。
飲海真人···這是要用半卷真功,先亂了封林晩的心神,破了他的心防。
“你究竟是誰?”崇禎帝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知何時,崇禎帝已經消失在了封林晩的眼前。
而一些恐怖的氣機,卻鎖定了封林晩。
這是一個圈套,故意引他上鉤。
封林晩解除了變化,重新回歸慕容誠的摸樣。
一股真氣回流,涌入四肢百骸,一瞬間封林晩便感覺到自己的筋骨力道強勁了數分。
“感悟越深,回流之時,法身凝練越強,原來如此!”封林晩暫時壓下心頭對眾生相的感悟,看了看四周,然后開口說道:“皇帝!我是袁崇煥的師弟,知道你有意要除掉他,以除心頭大患,如今特意來投,皇帝怎可如此對我?”
既然飲海真人給他安排了身份,那就要合理的利用。
“混賬!袁將軍乃是朕之肱骨,亂臣賊子竟想殺之,離間朕與將軍君臣之誼,罪該萬死!”崇禎帝的聲音,依舊琢磨不清方向。
但是封林晩分明感覺到,那芒刺在背的殺機,稍稍減弱了幾分。
“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袁崇煥養匪為患,擁兵自重,實乃國之大害。天下有識之士,誰人不想替皇帝你誅了他?只是大家苦于這袁崇煥兵多將廣,勢力雄厚而不可行。我為他的師弟,若是假意投靠,然后乘其不備,割下他的頭顱,實則是易如反掌之事。”封林晩滿口胡說八道,卻分析利害,仿佛真有可行之機。
崇禎帝再無聲音,似乎是在斟酌封林晩話中真假。
哪怕只有一成可能是真的,崇禎帝都愿意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