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了人命,還是一尸兩命。
皇帝自然沒心情再看什么射柳,當即表示宮中端陽宴到此為止。
等眾人回過神來,皇帝早已先一步移駕回宮了。
恍惚之間,陸清容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心里說不出是何滋味。
早晨出府時,還是神氣活現的唐珊,此時竟已與自己陰陽兩隔。
見她一直在發愣,半天沒說過一句話,蔣軒知道她心里不舒服。
伸臂擁著陸清容,不時在她背后輕撫,溫聲道:“這事與你無關。誰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境地。咱們已經盡全力去避免,恐怕那暗中謀劃之人,也是臨時改了主意,方才如此行事。既然有人一門心思要生事,任誰都是防不勝防。”
這些道理,陸清容是明白的,只是感慨:“早知如此,就該不管她聽不聽得進去,都提前警告一番的!”
蔣軒顧自搖了搖頭,直言不諱:“景王妃那般明顯的動作,還不算警告嗎?按說死者為大,我是不該多說什么的,但你想想,當時所有外命婦都在椒園之中,太后和皇后等人也盡數在場,她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能被人誆騙出椒園?說到底,終究還是貪念使然。你也好,景王妃也罷,攔得住她一次,卻攔不了她一輩子。”
陸清容嘆了口氣,不再執著于此。
只是心中仍希望,皇帝既然下令徹查,但愿真能有個結果才是。
而她又何嘗不清楚,這事十有會不了了之,最多也就能揪出個宮女、內侍之類的小角色。
最終正是如此。
他們前腳回到侯府,唐珊的遺體就被宮里派人送了回來,同時附帶著“反復查驗未見異常”的說辭。
吳夫人聽聞唐珊的死訊,只是在知曉那“兩個月身孕”的時候,略微展露一絲悲傷,轉瞬即逝。再無其他。
當此事在靖遠侯府傳開之后,府中上下一片嘩然。
其中反應最大的,就是邱瑾亭。
消息傳到楓院,邱瑾亭足足在窗邊呆立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勉強恢復神智。
往昔種種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在她心里不停地翻騰。
那日陸清容一改往常得體周到的說法方式,言辭古怪,繞著彎暗示自己別去赴宴,她當然不會沒有察覺。
故而,對于陸清容目光停留最久的那件衣裳。她自是沒有放過。
果然,就在其中發現異常,看到了那荷包。
邱瑾亭自小常在宮中行走,那荷包中的扇墜,她一眼就認出了出處。
當時她就想,不管出于何種目的,陸清容終歸是再次幫自己逃過了一劫…
邱瑾亭不動聲色地將那荷包放回了原處,以防打草驚蛇,想著反正自己不去宮里赴宴了,等端陽節一過。再將這東西暗中處理掉。
沒承想,直到唐珊的死訊傳來,她才發現,那件衣裳竟是被蔣軻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派人拿走,給了唐珊穿去宮里赴宴…
邱瑾亭的心情之復雜,難以形容。
縱然始終沒人在她面前將這事挑明,但她就算再傻,此時也能明白過來,唐珊是做了誰的替死鬼!
原來,自己才是她們想要算計的那個人…
邱瑾亭不敢確定。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參與其中。
想起蔣軻悄悄拿走了自己的衣裳,吳夫人又曾多次跟自己提到端陽宴的事,似乎是要確保自己一定會去似的。
倘若這個計謀得逞,二皇子辯無可辯。那么受益者又會是誰…
邱瑾亭只覺得,往日自己對許多人的信任,全然崩塌。
丫鬟香巧隨侍在旁,看著奶這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當初跟著一起檢查衣裳的她,也不免從中窺見一二。
香巧的反應比邱瑾亭還要激烈。直接憤然道:“奶,咱們一定要找夫人和二爺討個公道才是!”
邱瑾亭習慣了她的憨直,對她此刻的莽撞不以為然,只反問:“如何討?討來又有何用?”
香巧無言以對,心里卻覺得,依著奶往日的性子,怎么也要去沁宜院鬧一場才對。
邱瑾亭語氣淡然至極:“但凡那些鬧騰的,都是有所求。如今的我,在這侯府之中,只剩下絕望,再無所求了。”
香巧抿著嘴,聽得似懂非懂。
邱瑾亭接著又道:“唐珊與他素來恩愛,又有了身孕,都能這么輕易送了命。我這個討人嫌的,若再不盡早抽身,真不知道還能活幾日了!”
香巧以為奶這話里的意思,是要忍下此事,難免覺得有點窩囊。
邱瑾亭鼻子里冒出一聲冷笑,道:“若等著被他們潑臟水,那才真是窩囊!如今我回公主府去,才是給他們補上一記耳光,讓他們也清醒清醒,不把咱們當回事,會是什么下場!”
香巧只當這是奶的一時氣話。
卻不想,她竟是說到做到。
當天晚上,邱瑾亭收拾了一整夜的東西。
隔日天還未亮,就領著當初陪嫁來的一行人,回了成陽公主府。
成陽公主不知內情,見到這陣勢,愣了許久。
原本猜測是因為唐珊的死,蔣軻回去積郁難消,與邱瑾亭起了沖突,這才致使她一氣之下回了娘家。
待到邱瑾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過一遍,成陽公主登時又驚又怒。
這種栽贓陷害的伎倆,成陽公主并不陌生。只需稍微靜下心來,就能猜出這事恐怕和東宮與奉寧殿都脫不了干系。
寒心之余,她也明白,無論是母后,亦或皇長孫,都是自己不能惹的。
因而,這股恨意,自然而然全數算在了吳夫人和蔣軻的頭上…
起初,所有人都把邱瑾亭的舉動當成一時沖動。
包括陸清容在內,誰都沒有料到,她這一走,竟是好幾個月都沒再回來。
此為后話。
一時之間,當初坐享齊人之福的蔣軻,兩個妻子死的死,走的走,竟是只剩下賀清宛一個妾室了。
不僅楓院里陷入一片雜亂,就連京城之中,都悄然傳出不少關于他的風言風語,有說他管教無方的,還有說他命不好的。
吳夫人聽說之后,險些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