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幾天里,陸清容聽了蔣軒的囑咐。
即使吳夫人沒安排她做什么事,她仍舊往沁宜院那邊去了不少次,對侯府邀請的賓客多少有了些了解。
不求全部都能對上號,起碼人家報了家門之后不要一頭霧水即可。
好在陸清容最近的這些年,也接觸過不少京城的官宦女眷,賓客名單上有很多人她都是知道的。
待到壽宴當天,陸清容已經準備得很是充分了。
按照這幾年侯府設宴的習慣,依然是在前院招待男賓客,女眷們的宴席則是設在了沁宜院。
靖遠侯府發出去的帖子寫著酉初時分開宴,而尹屏茹和耿氏卻是申初剛過就來到了侯府。
先去沁宜院和吳夫人寒暄片刻之后,便結伴來到了榆院。
陸清容之前并不知道她們會提前過來,此時正在堂屋里給榆院的丫鬟們分配任務。
今日靖遠侯府大擺宴席,各院都要派人過去幫忙。
聽聞尹屏茹她們已經到了榆院,陸清容看著眼前的這些丫鬟,尤其是站在前排的采蓮和采梅,似是為了今日的宴席打扮得尤為妝容精致,不由有些頭疼,心中擔心母親見了徒增煩惱,趕緊交代幾句就連忙把她們打發了出去。
不過還是晚了一步。
尹屏茹和耿氏步入堂屋之前,正巧與剛出門來的丫鬟們打了個照面。
只見那為首的兩名丫鬟面容格外嬌俏,身姿更顯婀娜,二人皆是微微一怔。
耿氏倒是十分了然,一點不覺得奇怪,心中還感慨道這侯府中的丫鬟侍妾果真不是尋常人家能比的。
但尹屏茹的臉色卻變得有些不自然,雖然不能說感到多意外。但難免又對陸清容有了一絲愧疚之情。
待到進了屋,陸清容十分歡喜地迎了二人入座。
“母親和二嬸早過來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陸清容的語氣自然而親昵,“看我這里還亂哄哄的!”
“不過是想多跟你說上幾句話罷了。”尹屏茹這才露出微笑。“若是等到開宴再過來,那時候那可就要忙了…”
“可不是!”一旁的耿氏連忙接話道:“我看著你似是長高了不少!”耿氏上下打量著陸清容:“二嬸可是有日子沒見到你了。心里也怪想的!眼看著你三姐都快要成親了…還好今日靖遠侯府設宴,否則怕是要等到你三姐出嫁時才能見上你一面呢!”
耿氏的語氣分外夸張,更是沒兩句就扯到了陸蔓玉的親事上去,神色之間難掩夸耀之意。
太子選妃一事遠還沒有定論,此時看她卻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大有要以皇親國戚身份自居的架勢。
陸清容暗暗覺得有些好笑。
“這么說,三姐的親事似乎要趕在二哥前頭了?”陸清容隨口問起陸呈熹的事情,以防耿氏現在把話說得太滿。日后萬一有變反而下不來臺。
陸清容記得很早之前,在自己還沒成親的時候,就聽尹屏茹提起過耿氏正在為陸呈熹說親,似乎已經定下了欽天監監正胡大人家的嫡女。因為胡大人的官階比陸亦鐘還略微高了那么一點,當時的耿氏對這門親事十分滿意,但好幾個月過去了,卻是逐漸沒了消息。
耿氏聽她提起陸呈熹,目光變得有些閃爍,笑著說道:“熹哥兒的親事不急,等有了合適的人家再定也不遲!”
她這態度顯然與之前反差極大。陸清容難免有些驚訝,不由抬眼向旁邊的尹屏茹看去,只見尹屏茹也回望著她。輕輕嘆了口氣。
陸清容對耿氏還是有些了解的,此時看到尹屏茹的反應,心里便也猜到了大概。
估計是因為陸蔓玉有望入選東宮,讓耿氏的心態也產生了變化,倘若陸蔓玉真能中選,此一時彼一時,陸呈熹的身份自然跟著水漲船高,一個欽天監監正之女恐怕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想到此處,陸清容也在心里嘆了口氣。卻不再接續這個話題。
之后她又問了問太夫人身體如何,煦哥兒可曾啟蒙之類的瑣事。
耿氏總還是有些眼力見的。想著她們母女相見總要說些體己話,便獨自站起身來:“這屋里也怪悶的。我先去院子里透透氣,大嫂一會兒赴宴的時候別忘了喊上我!”
說完,就徑直走出了堂屋。
陸清容方才就注意到尹屏茹時常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此刻見耿氏主動離去也是有些感激的。
“母親可是有話要跟我說?”陸清容開口問道,此時堂屋之中只剩下他們母女二人。
“這幾個月來,你和世子…相處得可還好?”尹屏茹開門見山地說道:“前幾日雖然在光隱寺碰了面,卻因世子也在場,不好多說。”
“挺好的啊…”陸清容也只能這么回答:“咱們可是沒斷過寫信,信中我不是也說了,這些日子和世子的相處十分融洽。”
“書信之中又哪能說得清楚!”尹屏茹還是有些擔心,“娘知道你從小就懂事,只是畢竟你年紀還小,若是有什么事千萬不要自己憋在心里,娘怎么說也比你多活了這么些年,幫你出出主意總是可以的。”
“嗯。”陸清容認真地點著頭,“您放心,我要是有什么為難的事,一準兒會去煩您的!”
尹屏茹著實拿她沒有辦法,只得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看著眼前出落得格外嬌美可人的陸清容,尹屏茹還是問出了讓自己最不放心的事:“你和世子可曾…”
尹屏茹的話停在了此處。
陸清容卻不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連忙面色通紅地搖了搖頭。
尹屏茹的神情這才稍有緩和。
和一般著急盼著讓女兒為夫家開枝散葉的母親不同,尹屏茹只希望陸清容能夠平平安安的…
陸清容當然明白母親的苦心,卻不好意思繼續掰扯這件事,連忙轉移話題道:“二姐這些日子可好些了?”
“剛從光隱寺回來的那兩日,一直茶不思飯不想,一整天也吃不了兩口東西。”尹屏茹輕輕搖了搖頭,“不過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來得快去得也快,最近這兩日已經好多了。我倒想問呢,你那天在光隱寺到底跟她說了些什么?竟然還真就把她給勸住了!”
“還能說什么,就是把宋世祥的真面目講與她聽而已。”陸清容輕描淡寫地說著,未免尹屏茹繼續追問,又緊跟著問道:“那您可是又開始為她說親了?”
“唉。”尹屏茹顯得頗為無奈,“說實話,我心里還是最中意你表哥的,當初你舅母也十分樂意,沒想到卻因為那個宋世祥橫生了枝節,此時我有心再重提此事,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張口了!”
陸清容同樣感到可惜,開口勸慰道:“我看這事還需從長計議,橫豎表哥不是也還沒說親,想來還是有些機會的…”
尹屏茹很是勉強地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
陸清容正想著再開口說些輕松的話題,門外突然傳來的蔣軒的聲音。
“你看見我的帕子了嗎?”蔣軒人未至聲先到。
屋中二人聞聲,皆是有些意外。
待到蔣軒進了屋,發現尹屏茹也在這里,同樣微微一怔,連忙與尹屏茹見禮。
尹屏茹回了禮,因聽到了剛才蔣軒話語之中的自然與親昵,心中的擔心又消散了不少。
“什么帕子?”陸清容詢問道。
“就是你繡的那一張。”蔣軒應道。
尹屏茹聽了這話,更是難掩驚訝。
陸清容有些后悔剛才的問話,連忙讓尹屏茹稍等片刻,自己匆匆進入內室,取了一方帕子出來。
陸清容把手中的帕子團了個團,直接塞到了蔣軒手中,任尹屏茹再怎么瞅,也看不清那帕子的模樣。
蔣軒笑得了然,十分配合地快速把帕子收入袖中。
“前院已經來了些賓客,我得趕緊過去一趟,只能先失陪了。”蔣軒禮貌地對尹屏茹解釋過后,方才離開了榆院。
陸清容這才松了口氣,轉臉看向尹屏茹,卻見她正滿目含笑地望著自己,瞬間又有些無措。
“就是隨便繡了個帕子,也不是什么繁雜的花樣…”陸清容喃喃地說道。
“看你和世子相處得如此融洽,我這心里也踏實了許多。”尹屏茹發自內心地說道。
原來自己剛才說了半天,母親壓根就沒當回事,非要親眼見到才肯相信…
陸清容被她看得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眼看開宴的時辰就快到了,母女二人也不再相談。
陸清容很快換好衣裳,和尹屏茹與耿氏一同去了沁宜院。
事實果真如蔣軒所言。
今日的靖遠侯府的確是車馬盈門、賓客滿堂。很多未被邀請的官員,也都紛紛派人送上了賀禮。看來皇上那份賞賜的作用的確非同一般。
陸清容陪在吳夫人身側,于沁宜院花廳門口迎接前來道賀的賓客。
此時的沁宜院,可以說是匯集了京城幾乎所有勛貴之家的女眷。
而對于陸清容來說,則是該來的和不該來的,一個沒落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