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霜死了,順貴人徹底安全了。
而且宮中開始流傳不妙的流言,說順貴人為救十六阿哥受了傷,卻差點被誣陷是害人者。
反正離霜死了,死無對證,自然由得她們胡亂編造。
這可把舒貴妃氣了個夠嗆,本來還打算把順貴人從穎妃的咸福宮攆出去,如今也只得擱淺了。
“母妃消消氣,順貴人竟和令貴妃勾搭上,只怕皇后要恨死她了。”盈笑著道。
舒貴妃深吸了一口氣,“對了,你還沒去延禧宮賀喜吧?”
盈露出頭疼的神色:“我也知道不去不合禮數,可是…”
舒貴妃道:“今兒一早,令貴妃去太后處請安了。你趁著機會,把賀禮送去便是。”
這倒是不錯的主意。
于是辭了舒貴妃,帶著那柄赤金如意,便往令貴妃的延禧宮去了。
延禧宮殿外。
“可真是不巧,貴妃娘娘帶著九公主去了壽康宮了,只怕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
盈心中一喜,面上卻露出遺憾的表情,“那真是不巧。”說著,便叫陶卉將那尊赤金累絲如意奉上,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煩請公公轉達我對娘娘的恭賀之意。”
交代完之后,盈正要拍屁股走人,卻見令貴妃的七公主走了過來。
盈一愣,是了,太后不喜歡九公主,所以令貴妃只帶著小女兒去。
這位七公主因是生在鬼節,平日里都甚少走出延禧宮的宮門。盈嫁進宮,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呢。
七公主低聲道:“十一嫂嫂若不嫌棄我晦氣,且去偏殿坐會兒喝杯茶吧。”說著,她垂下眼瞼,眼中一片苦澀。
人家小姑娘都這么說了,盈豈能不去?
好歹是堂堂公主,竟落得跟個小可憐似的。
“公主這是說得哪里話?生在哪日,又豈是自己說了算的?”忙安慰著,便與她同去了西配殿。
阿哥們六歲以后便要搬離母妃宮苑,去乾東五所居住,但公主卻受到優待,指婚前,都可以跟著生母或者養母居住。大約是為了彌補公主們長大之后需要遠嫁的苦楚吧。
這位七公主生于乾隆二十一年,如今已經滿十周歲了,而在古代,女子往往動輒十三四歲便婚配,七公主在宮里的年月也不會太久了。
明明還是個孩子,眉宇之間卻有著不該這個年紀才有的愁緒。
七公主勉強掛著笑,叫宮女給她上了熱茶,“十一嫂若是在早來兩刻鐘,便正好趕上了。”
盈點頭,“令貴妃新貴榮封,這延禧宮的門檻兒都要踩破了。這會子倒是難得清凈。”
七公主露出笑容:“是啊,清清靜靜也挺好的。”
盈不禁莞爾,“公主是嫻靜如水的女子。”
七公主苦笑:“在這宮里,人人都嫌我厭我,對我唯恐避之不及。我自然要安靜些,少給人添堵了。”
盈心中幽幽一嘆,便笑著說:“公主若不嫌棄,可以時常去頭所殿坐坐。我巴不得有人陪著說說話、解解悶呢。”
收到這樣明確的相邀,七公主不禁一喜,嘴唇一動,忙想應下,卻又黯然了:“就算十一嫂不嫌棄,可十一哥…還是算了吧。”
盈忙道:“他每日都要去武英殿辦差,趁著他不在的時候來不就是了?”
七公主一怔,“這樣,可以嗎?”
“當然!”盈毫不猶豫點頭。
如此,便與七公主約定好了。
說了會子閑話,七公主這才親自送盈至延禧宮儀門,還執著她的手道:“十一嫂若不嫌棄,便喚我‘馥蘇里’吧。”
七公主的閨名喚作馥蘇里宜爾哈,是芙蓉花的意思。盈細細打量著她臉蛋,雖然稚氣未褪,但的確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呢。
盈頷首,告辭了,登上了儀輿,折返乾東五所。
不想,卻在半路上,碰見了她最不想碰見的人。
十二阿哥。
明顯,十二阿哥是剛剛下了學,正要回二所殿。其實她所居住的頭所殿,與十二阿哥住處不過一墻之隔。只是入宮一月,一直不曾碰面。
如今遇見了,也委實是尷尬得緊。
十二阿哥稚嫩的臉龐上也滿是復雜之色,他踟躕地望著盈,“月娘…”
如今她已經是十二阿哥的嫂子,按理說是不該這樣喚她的小字。盈微微蹙眉,即使是從前,十二阿哥也一直稱呼她“富察格格”。
“十一哥他,對你好嗎?”十二阿哥忍不住近前一步,巴巴看著她。
盈忙笑著說:“婚前我也一直覺得十一阿哥未必是良配,可沒想到婚后,他待我倒是甚好。自我入門,后院兩位格格都遭了冷落呢。”
十二阿哥臉帶惱色,道:“其實那兩個侍妾,一直都是備受冷落。”
這點,盈也知道。
“不過…他也不傻,娶了你自然會善待你。”十二阿哥小臉悶沉沉的,“你可是忠勇公的嫡女,他怎會待你不好?”
十二阿哥這意思,分明是在說,十一阿哥不過是出于利益目的,才待她好的。
盈笑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十二阿哥小臉一僵,“你覺得,這樣很好?”
“我只是覺得,這樣就足夠了。”盈一臉云淡風輕。
十二阿哥臉色有些復雜,“月娘,你難道不覺得委屈了自己嗎?”
盈笑著搖頭:“我并不覺得。所以十二弟也不必替我這樣覺得。”
“十二弟”這個稱呼,叫十二阿哥的臉色有些黯然。
盈又道:“以后,還請十二弟不要直接喚我小字,你難道不覺得,這樣有些不禮貌嗎?十二弟若不愿喚我嫂子,直接稱呼我‘十一福晉’。”
這也是特意提醒他,她現在已經是十一阿哥的福晉了!
十二阿哥咬了咬發白的嘴唇,“一定要分得這樣清楚嗎?”
盈正色道:“身份,自然要分得清楚,以后才不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樣,對我、對十二阿哥都好。”
十二阿哥有些急了:“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可是”
盈微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既然道理都明白,便沒有‘可是’了。”
十二阿哥眼眸一顫,“你…對我難道沒有一絲…”
盈知道他想說什么,只得再度打斷了不該說出口的話:“我待十二弟,素來只是君子之交。我自問,并沒有做出什么讓十二弟誤會的舉動!”
說著,她又道:“若這樣,還叫十二弟有所誤解,那我在此,向十二弟賠罪了。”說著,盈屈膝鄭重一禮。
十二阿哥看著眼神有些受傷,“原來,不過是我自己一廂情愿罷了!”說罷,十二阿哥扭頭便跑進了二所殿。
盈也很無奈啊,她沒泡過這小正太吧?古人未免太純情了些,才見過幾面,居然就萌生情愫了?
不過,還是把話說清楚為好,省得日后生出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