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是十二阿哥的生辰,因他是中宮之子,哪怕尚幼,繼后也為他辦了熱鬧隆重的生辰宴,所有的皇子都到齊了,哪怕是大公主也攜丈夫子女前來。
更難得是,連永這個性子孤拐的兄長,一整日里對十二阿哥也是笑眼瞇瞇、和顏悅色。不過生日禮物嘛,是不用指望會是什么新奇貴重之物了。
永送了他十二弟一本手抄論語,倒是字字端方。
送這樣的禮物,眾人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永交付了禮物,便偷偷溜達大公主一家子的席位處,拿胳膊肘撞了詠絮一下:“那套剔彩小木馬,先給我過過眼。”
詠絮嘴里正含著一枚蜜餞,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說:你怎么知道的?!
永也不客氣,瞄見詠絮貼身侍女手上捧著個剔紅八駿圖的四方捧盒,便索性一把拿過來,直接就給打開了,里頭果然是一只只可愛無比的剔彩填漆小馬。
永心中暗笑:果然富察盈當十二弟是小孩般哄著呢!
于是笑著蓋上了盒蓋,低聲道:“不錯,挺有趣的東西。”
詠絮眼珠子晶瑩發亮:“是啊是啊!月娘真是的,她怎么就不送我這么好玩有趣的東西!”說著,詠絮撅起了小嘴兒,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永:你也還是個沒長大的小毛丫頭啊…
這套填漆剔彩小馬,算不得貴重,卻是十二阿哥最喜歡的。繼后也只是叫人稍微檢查一下了,見無異樣,便放心了,心中不免對這位忠勇公府格格的蕙質蘭心贊嘆不已。
進了五月,乾隆便帶著后妃子女前往圓明園夏宮,避喧聽政,凡是在北郊有避暑莊子的朝臣也都拖家帶口跟著去了。
過了端午,和敬大公主舉辦賞蓮宴,邀請親眷前去淑景園品酒游園。
這個時節的蓮花自然是睡蓮,正值初開,因此賞蓮品酒宴是設在睡蓮池畔的水榭中。
真幸虧有這么位喜愛舉辦各種花式宴席的公主表姐,盈總算能從繁重的禮儀規矩中暫且解脫,得半日清閑。
敏儀嫂子身子重了,自然不方便去,因此是額娘帶她一同前去。
淑景園中,光湖泊就占了一半的面積,湖上十里蓮葉蕩漾,已經擎起了不少花骨朵。
盈手持錫壺,坐在湖邊的長廊中,吹著小風、喝著小酒,那叫一個愜意。
“你不去看新開的睡蓮,卻跑來看花骨朵了!”身后傳來一聲戲謔。
盈忙起身行了一禮,“大公主今日邀的女眷,怎的十一阿哥…”你這是賞花宴,你跑來湊什么熱鬧?
永抖了抖眉毛:“正因為睡蓮池畔多是女眷,我才不好湊過去。想著這個時候湖上蓮花未開,應該最清凈,沒想到居然碰見了你。”才怪,爺是早就猜得你會跑到這種清凈地兒來。
盈忍不住笑了,舉了舉手上的錫壺,“要不要喝一杯?”
“什么酒?”
“荷花蕊。”今日是賞蓮品酒,為了應景,大公主預備了御酒荷花蕊。
“還湊合。”永一副爺勉強將就一下的表情。
盈:…這個臭屁的摳門小老頭!
便叫青梅跑去再取了一只琉璃酒盅,這酒盅形似含苞的蓮花,還附帶一個荷葉形的綠玉髓托盤,恰似一朵開在蓮葉上蓮花大公主當真是雅人非常有錢的雅人。
而這荷花蕊的顏色,是淡淡的金色,如蓮花花蕊一色,濃厚如漿的酒隨著錫壺精巧的嘴兒輕輕注入花苞形的酒盅,綠葉紅花淡金蕊,端的是風雅!
永拿起酒盅,輕輕抿了一口,旋即便道:“這是窖藏了至少十五年的荷花蕊。”
這個摳門佬長了一條狗舌頭。
永忽然笑道:“之前你送給十二弟的禮物很有趣,用來哄他這樣的小孩最合適了。那七只小馬形態各異,憨態可掬,十二弟很喜歡。”
盈懵逼了:“七只??”為毛少了一只?
永露出狐疑之色:“是啊,怎么了?”
盈嘴角抽搐了幾下:“我送的是八只小馬,正好湊足八駿。”
永:那一只只可愛的小馬崽,居然是八駿??!
盈面露古怪之色:“我交給詠絮的時候,盒子里還是八只呢。”
永:“詠絮交給十二弟的時候,便是七只了。”
盈黑線了:所以,是誰貪污了那只,就是和尚頭頂上的虱子了。
“噗嗤!”永忍不住笑噴了出來,“怪不得,我方才瞧見詠絮正在把玩一只粉色的小馬,原來”
盈黑線了,你丫的好歹是公主的女兒!要不要這么丟臉?一只填漆剔彩小馬,居然也要貪污?!沒出息!
誒?丟的是那只粉色小馬?是了,那天詠絮一眼就看到了這只,愛不釋手呢。
所以,詠絮就真的沒有釋手!_
盈扶額,露出無奈之色。
旋即,只聽見身后花木深處,傳來詠絮的嬌嗔聲:“你別拉拉扯扯!”
聽到這個聲音,盈急忙站了起來,她下意識便懷疑,是不是定親王綿德不肯接受現實,跑來糾纏詠絮了?
然而緊接著響起卻是一個氣呼呼的男孩子的聲音:“你還不承認!咱們這就去找富察格格對質!”
盈露出古怪之色,找我對質什么?而且這個聲音,怎么有點熟?她疑惑地看了永一眼。
永嘴角高高翹著,“似乎是十二弟。”
盈:…呵呵噠,叫你貪污,現在被抓現行了吧?只不過十二阿哥怎么知道詠絮貪污了一只?
很快花叢里就傳出了答案:“我就覺得奇怪,明明盒子上是八駿圖,里頭怎么會是七只?!東西是你轉交的,肯定是你私自扣下了一只!你還我!”
盈點頭,很聰明的娃!
詠絮急了:“我、我才沒有!”
永瞄了盈一眼,“你打算怎么辦?要躲開嗎?”
盈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還是過去解釋一下吧。”便擱下酒盅,走出長廊,沿著彎彎曲曲的石子路,找到了正在路中臉紅脖子粗的甥舅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