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容婚事很是急促,四月十七便是“親迎”之日。
那是個極熱鬧的日子,十里紅妝送嫁,漫天鑼鼓喧囂,雖倉促,卻不失隆重。
六阿哥大喜,據說連宮里的臥病純貴妃精神都見好了些,因此六阿哥今日方才能喜氣盈盈來迎親。
哆哆哆,三支羽箭正中轎子。
盈玥腳下踩著高凳,趴在墻頭看熱鬧。
“六哥心情似乎蠻不錯的…”底下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臥槽!是十一阿哥!盈玥一驚,身子一晃,腳踩到了凳子的邊緣,一瞬間便失去了平衡。
哐!!倒栽蔥般摔了下來。
但她沒有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一個柔軟的軀體上,
一聲悶哼,一聲暴怒:“你——找死啊!!”
盈玥條件反射竄了起來,低頭瞅了一眼被自己一屁股坐倒的十一阿哥,不免有些心虛,“誰叫你突然冒出來的?要不是你嚇了我一跳,我也不會掉下來。”
永瑆一身錦緞華服此刻已經滿是泥污,他一臉痛楚的表情,手扶著自己險些被坐斷了的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合著還是爺的錯兒了?!”
盈玥一臉訕訕。
永瑆強撐著爬了起來,眼睛掃了盈玥一眼,“你也太重了些!”——腸子都要被她坐出來了!!
凸!盈玥額頭暴起一根青筋,重?重你奶奶個兒嘴兒!這些個皇子阿哥,嘴巴一個比一個損!
“我說,你怎么會跑到參將府來?”盈玥強壓下怒火問。
永瑆似乎痛楚已經緩解了,直起了腰身,他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淡淡道:“今日是我六哥大喜之日,我為什么不能來?”
盈玥無語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應該在六貝勒府嗎?”
永瑆斜眼睨了盈玥一眼,“爺高興,你管得著嗎?!”
盈玥被這話噎了一肚子火,是,我管不著!就算你想上天,姑奶奶也懶得管!!
見盈玥吃癟,永瑆心中的惱火瞬間散盡,如喝了一盞冰水一般清涼舒爽,他道:“我不過就是來瞧瞧,六哥迎親的模樣。”——結果到竟看到參將府的墻頭上趴著富察盈玥!!所以就進來瞧瞧了,沒想到…十一阿哥摸了摸肚子,還是有點疼啊…
感覺到疼痛,永瑆又覺得不爽了,他冷眼掃了盈玥一眼:“你一個公府格格,趴在墻頭偷看,簡直像個野小子!!太沒規矩了!”
盈玥掐牙怒懟:“姑奶奶高興,你管得著嗎?!”
永瑆瞪圓了星眸,這話…有點耳熟啊!
“格格!”青杏從拐角探出小腦袋,“迎親的轎子已經走遠了,咱們要啟程去貝勒府了!夫人正催促呢!”
“知道啦!”盈玥一溜小跑兒奔去。
永瑆看著那個歡快的背影,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嘀咕:“這哪里像是大家閨秀!”——富察競容便不會如此!
永瑆如此想著,又一怔,是啊,富察競容從來不會這般情緒外露,她的算計永遠藏在肚子里。這個富察盈玥雖然不見得良善,起碼不虛偽、不做作。
想到此,永瑆嘴角抽了抽,爺這是怎么了?居然還欣賞起這個毛丫頭來了?
這個毛丫頭,害起庶出弟妹來,可是一點都不心慈手軟。而且害了人之后,居然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永瑆又一次皺了皺眉。
六貝勒府,就是從前的慎靖郡王府。
太福晉祖氏,是慎靖郡王允禧的遺孀,如今親自出面主持六貝勒的婚事——畢竟六貝勒已經出繼,算起來便是祖氏太福晉的孫子娶孫媳婦。
慎靖郡王一脈多少年都沒有這樣大喜之日了,祖氏太福晉一臉喜氣盈盈,只覺得這后半輩子是有盼頭了。祖氏福晉不過才人到中年,看上去哪里像是祖母,反倒像個要做婆婆的母親。
祖氏太福晉作為高堂,負責在后院設宴接待一眾親貴女客,大福晉伊拉里氏、三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四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五福晉西林覺羅氏這四位皇家福晉全都到齊了。
大福晉是遺孀,雖然是諸皇子長嫂,卻很少說話,三福晉是六貝勒親兄之妻,本應是最重要的貴客,然而卻屬五福晉西林覺羅氏最矚目,不但穿著最華麗耀眼,連祖氏太福晉也客客氣氣拉著她說,說了好一通親熱話。
無他,皇帝諸子,二阿哥端慧太子早夭、大阿哥永璜也已經不在人世,三阿哥又遭了皇帝厭棄、還是那樣病弱的身子骨,而四阿哥素來閑云野鶴,甚少關注政務,倒是五阿哥近年來頗得皇帝看重,身份自然水漲船高。
五福晉西林覺羅氏是大學士鄂爾泰的孫女、四川總督鄂弼之女,這出身以是遠勝大福晉、三福晉,唯有四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能與之媲美。
盈玥耳后傳來一聲冷笑,“瞧她那副自傲的模樣,只怕是把自己當太子妃了!”
“嗯?”盈玥回頭瞄了一眼,果然又是十一阿哥這個陰魂不散的臭小子。
“我說,那好歹是你嫂子…”你能不能嘴巴積點德?
永瑆撇嘴,一臉不屑,“不就是個總督之女嗎?四嫂還是怡賢親王的嫡親外孫女呢!”
怡賢親王可不就是那位十三爺么!這位十三爺子女不少,但嫡出的女兒只有一位,這唯一的嫡女選了富僧額為額駙,郡主與額駙的獨女便是這位四福晉。
如今的第二代怡親王正是四福晉的親舅舅。
因此,四福晉和五福晉雖然家族相當,但四福晉人家母族牛叉啊!
不過四貝勒更牛叉,娶了這樣厲害背景的福晉,居然不去奪嫡?
“不過他也得意不了幾年了,哼!”永瑆冷笑道。
誒?盈玥一愣,得意不了幾年?是了,乾隆的第五子,好像也是英年早逝,也就是說這位自傲的五福晉很快就要做未亡人了…
“我說,這里可是后院,專門招待女客的…”盈玥弱弱提醒十一阿哥。
永瑆皺眉道:“前頭在拼酒呢,無聊得緊!”
盈玥恍然大悟:“是了,你還是個小孩子,喝不得酒。”自然也就覺得無趣了。
永瑆額頭暴起,“臭丫頭,閉嘴!”
盈玥憤然道:“可是你挑起話茬子的,還好意思叫我閉嘴?!”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