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碼頭跟走親戚還不一樣,不能隨隨便便拎包點心,準備禮物得上點兒心才成,白虎乃西方神獸,五行屬金,五臟主肺,六腑主大腸,潤肺通腸的食物白虎應該喜歡。
有些時候送人禮物并不是越貴重越好,而是對方需要什么就送什么,吳中元給白虎準備的禮物并不貴重,一桶煮熟的豆漿,這時候不叫豆漿,叫菽汁。還有一桶加了少許山蔥的生豬血,這兩種食物都有潤肺通腸的功效,之所以在生豬血里加入山蔥乃是因為白虎五味喜辛,辛泛指蔥姜蒜的刺激性氣味,屬于真正意義上的辣,而辣椒的辣并不是真正的辣,其實是痛覺。
對于吳中元準備的禮物,姜南是持懷疑態度的,在她的認知當中,老虎應該是喜歡吃肉的。
二更三刻,二人來到了白虎所在的西關。
雖然來時的路上姜南已經向他講說了白虎的大致情況,在親眼見到白虎之后吳中元還是大感震撼,尋常老虎身長多在兩米左右,這只巨大的白虎身形足有普通老虎的五倍大小,超過了十米,這還不算虎尾。其體重應該在兩噸左右,雖然體重不足大傻的五分之一,但是作為貓科動物來說,已然算是龐然大物了。
朱雀所在的南關有棵枯死的古樹,朱雀就蹲伏在那棵古樹上,白虎所在的西關也是一處十字路口,卻沒有古樹,十字路口正中有一塊巨大的青石,上部較為平整,白虎就側臥在那塊巨大的青石上。
動物到了老年會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皮毛會失去光澤,這只白虎身上的皮毛已無壯年時的粼粼銀光,而是毫無光彩的暗淡蒼白,雖然身形巨大卻是瘦骨嶙峋,臥在那里,彷如一個日落西山的垂暮老者。
有句老話叫虎死余威在,老虎便是死了,也有震懾余威,更何況它還沒死,雖然只是平靜的臥在青石上,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還是令吳中元大感壓抑,而其臉上那道自右眉延伸到左側嘴角的森長傷疤更是大添威嚴,這表明它曾經血戰沙場,力敵群雄。
二人自白虎所臥的青石百步外站定,片刻的端詳過后,吳中元接過了姜南手中的木桶。
姜南沖吳中元投去憂慮的眼神。
吳中元沖其搖了搖頭,示意她無需擔心,轉而邁步向遠處的白虎走去。
四方神獸,白虎是最為兇戾的一個,姜南放心不下,自后面跟了上來。
吳中元有感,轉身沖其搖了搖頭,待姜南點頭,這才繼續邁步。
白虎一直是閉著眼的,但閉著眼睛不表示它不知道二人的到來,吳中元走到它十丈之外時,白虎緩緩睜開了眼睛。
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的眼睛是不一樣的,食草動物的眼睛往往大而圓。而食肉動物的眼睛通常小而長,大圓眼心思簡單,較為平和。而擁有狹長眼睛的動物則心思深沉,往往帶有強烈的攻擊性。
白虎就屬于后者,只是瞇眼睜開了一道縫隙,睜眼的瞬間寒光,兇光,殺氣,霸氣同時透射而出,銳利的眼神如刀似箭,便是吳中元早有心理準備卻仍然感到心跳加速,頭皮發麻。
白虎睜眼之后,吳中元停了下來,放下手中木桶,沖白虎抬手見禮,與此同時高聲說道,“在下吳中元,與友人西去,途經此處,特來拜望尊上。”
吳中元言罷,白虎的眼神并無明顯變化,但沒有明顯變化不表示完全沒有變化,寒光,兇光,霸氣仍在,但殺氣卻消減了幾分。
吳中元說明來歷和動機,拎起木桶繼續緩步前行,實則白虎早就知道他的來歷,他自報家門只是齊全禮數。
吳中元自白虎兩丈外站定,低頭將那兩桶豆汁和豬血又往前送了一丈,隨后退回,重新自兩丈外站定,低頭等白虎說話。
他知道白虎知道他是什么人,也知道白虎不會殺他,之所以對白虎如此恭敬,也不是為了求得指點,只是為了表達自己心中的敬意,四方神獸都是奉命駐守邊關的老將,數千年滯留一處,任憑寒來暑往,斗轉星移,矢志不移,盡忠職守。
等了片刻,不見白虎開口,吳中元緩緩抬頭,拱手說道,“四位尊上分值四方,數千年中鎮壓封印,抗拒外敵,施大恩于世人。待六道清正,必供之廟堂歷代祭祀,必立碑四方萬世緬懷。”
吳中元這番話說的很是鄭重,聽得吳中元言語,白虎真正的睜開了眼睛,但它仍未開口,只是看了吳中元一眼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吳中元也沒有多做停留,再度沖白虎抬了抬手,然后轉身退走。
雖然白虎始終沒有開口,他卻能看出自己說出那番話之后,白虎甚感欣慰,對四方神獸來說,世人給不了它們任何它們想要的東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沖這些保護過世人的神獸表達感謝,雖然這種感謝對它們沒有任何的實質意義,卻能讓它們知道自己所保護的這些人是念它們的好兒,領它們的情的。
走到百丈外,吳中元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白虎已經別過頭去,不再面對他們。
姜南沖他做了個手勢,二人轉身離開,回城途中二人一直沒有交談,回到城中,姜南方才說道,“你先前的那番話令它很是感動。”
“你如何知道?”吳中元隨口問道。
“它別過頭去,是不愿讓我們看到它的悲傷。”姜南低聲說道。
“除了道謝,我們也沒什么能為它們做的了。”吳中元嘆氣點頭,白虎乃西方神獸,五行情緒屬悲,但凡帶有攻擊性的人或者動物,骨子里都藏有悲觀情緒,但凡溫順平和的人或者動物,天生都是帶有樂觀情緒的。
“未曾想兇戾如它,亦有喜怒哀樂。”姜南說道。
“性情中人才有真正的喜怒哀樂。”吳中元隨口說道,這時候人數較少,社交不是那么復雜,也沒有像現代那么豐富完整的歷史,能知道數千年中都發生了什么事情,實則縱觀古今中外,所有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事情都是性情中人干出來的,平和之人容易從眾,隨波逐流以得利。性情中人往往偏執,堅持固守乃自閉。
以劉邦和項羽為例,項羽就是性情中人,不愿背信棄義誅殺劉邦,而劉邦很平和,用他爹威脅他他都不管,所以最后項羽輸了,輸的原因是有底線,太要臉。
姜南是牛族的二貴人,嵐山以高規格來招待她,把最好的房間讓了出來。
但嵐山只給二人準備了一間房,二人的關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在嵐山城主看來,他和姜南已是夫妻,理應住一間房。
吳中元有些尷尬,但他不想讓姜南看出他尷尬,因為姜南對他有情有義,當日在封印青龍甲的古墓旁,姜南為了救他,不惜用自己的名節來保他,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把姜南睡了,以后姜南還怎么嫁給別人。
此外,姜南前番出來,還把牛族王宮備用的所有丹藥都偷出來了,女大不中留,胳膊肘開始往外拐了,于情于理都得給她個交代,若是搞的授受不親,姜南定會萬分寒心。
事情就在那兒擺著,道理他也懂,但他還是放不下王欣然。
在吳中元愣神兒的工夫,姜南已經轉身往外走了,“你住這里,我往別處去。”
聽姜南這般說,吳中元大感愧疚,訕笑說道,“要不,一起?”
“口不對心,”姜南鄙夷冷哼,“我若當真應允,你如何應對?”
吳中元大窘,待得回過神來,真誠邀請,“現在睡覺還早,進來說說話吧。”
姜南這時候已經走出老遠了,聽吳中元這般說,便停了下來。
吳中元再邀,姜南轉身走了回來,與他一同進屋。
桌上放著羊奶和泉水,還有一些時令水果,二人東西對坐,吳中元主動開口,向姜南講說自己在現代的一些經歷,姜南對他有情有義,必須跟她說實話,不管在什么情況下,實話永遠都是正確的答案。
類似的事情吳中元曾經跟吳荻講說過,與吳荻的不時發問不同,姜南只是安靜的聽,她不發問不表示她理解了,也可能是她壓根兒就不好奇,不關心。
直到吳中元說完,姜南才開口說話,而她問的問題竟然跟吳荻如出一轍,“你離開之前,可曾承諾會回去尋她?”
吳中元搖了搖頭。
“她為何不隨你走?”姜南又問。
“沒有足夠的靈石。”吳中元搖頭。
姜南沒有立刻說話,想了片刻方才說道,“如你所說,你在河的上游,而她在下游,既然你放她不下,為何不往她可能會去到的地方埋藏靈石,她若有心,自會尋得靈石,前來找你。”
聽得姜南言語,吳中元心中一凜,他在五千年前,王欣然在五千年后,他現在如果埋下靈石,理論上王欣然是可以得到的,不過這只是理論上可行,五千年太久了,變數太大,即便他埋下了大量靈石,王欣然得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此事先放一放。”吳中元搖頭說道,這種作法的可行性還需要仔細推敲,不管有沒有可行性,眼下都不是去做這件事情的時候,用不了多久就要開戰了,王欣然連這時候的語言都不會,更沒有靈氣修為,大戰結束之前,此事不能提上議程。
“時辰不早了,早些睡吧。”姜南站了起來。
吳中元點了點頭,起身相送,與姜南講明了原委,心里輕松了許多。
次日清晨,眾人早起準備,裝載了干糧飲水,大傻載著眾人往西北方向飛去。
西行不久,進入昆侖山地界,昨天暫時擱置的事情,此番需要作出決定了,到底要不要去那廢棄的廟宇。
沉吟良久,吳中元最終決定往那破廟一行,不能輕易放棄,可以自遠處觀察一番,也不一定非要進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