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崇山密林,突然出現的詭異聲音令二人駭然大驚,急忙轉身四顧,卻不見附近有人。
就在二人面面相覷之時,那怪聲兒再度響起,“別找了,繼續往前走,我還在原處。”
言罷,便沒了動靜,又等了片刻,仍不見動靜,吳中元沖吳大烈低聲問道,“何人?”
吳大烈搖了搖頭,做了個繼續前行的手勢。
吳中元頂著一頭霧水疑惑前行,吳大烈剛才搖頭時表情不對,搖頭代表的是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讓他發問。
又行出十幾里,仍不見先前說話之人,吳中元低聲再問,“在哪兒?”
“翻過前面這座山就看到了。”吳大烈小聲回答。
聽得吳大烈言語,吳中元越發疑惑,先前已經走了十幾里,若是再翻過前面的那座山峰,離最初聽到聲音的地方就有三十多里了,此人遠在三十里外,中間還隔著一座高山,如果能夠發現二人并與二人說話?
“到底是什么人?”吳中元壓低了聲音。
吳大烈搖頭的同時暗暗擺手,暗示剛才說話的不是人。
吳中元沒有再問了,吳大烈的舉動表明二人此時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觀察和掌握之中。
前面的那座山峰雖然很高,卻不陡峭,到得山頂,居高俯視,吳中元終于看到了先前發聲之…不是之人,應該是之鳥。
南面山下有一處十字路口,四條小徑自此匯聚,在十字路口的正中有一棵已經枯死的參天古木,在那古木之上,蹲伏著一個偌大的影子,看身形應該是只奇異的鳥類,其形體足有牛族勇士幻化巨鷹的三倍大小,由于是蹲伏在古木上,自遠處也看不真切,只能隱約看到紅彤彤的一個大家伙。
短暫的打量過后,二人沿路而下,待得近了,吳中元終于看清了此物的真面目,此物確是一只大鳥,看那偌大的彎鉤鳥喙,應該屬于鷹隼一類的猛禽,這只巨鳥存活的年頭應該已經很久了,身上的紅色羽毛既不明亮也不順滑,很是雜亂,有些部位還有些許斑禿。
此時這只大鳥的眼睛是睜著的,但雙眼慘白,就像得了白內障的病人,全然看不到瞳孔,沒有瞳孔如何能夠視物,不出意外的話,它應該是個瞎子。
在古樹之下,有幾根木樁,其中兩根木樁上拴著兩只牛,動物都有趨吉避兇的本能,按理說猛禽在旁,這兩只牛應該驚慌才對,但它們貌似感知不到危險的存在,悠閑趴臥,緩慢反芻。
吳大烈沖吳中元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將牽來的牛栓到木樁上。
牛背上還馱著個雞籠子,看到吳大烈投來的眼神,吳中元將雞籠自牛背上取了下來,然后將牛牽到樹下拴在了木樁上。
就在此時,聲音再度傳來,“好些年不見了,你哪里去了?”
聽得此言,吳大烈急忙接話,“瑣事纏身,少有外出,尊上近來可好?”
雖然巨鳥兒一直蹲伏未動,便是說話也不見鳥喙開合,但吳中元卻知道巨鳥在跟他說話。
不過吳大烈在旁接話,巨鳥也沒有指出,而是自顧自的說道,“嘿嘿,開始了,終于要開始了。”
這話明顯是自言自語,吳大烈不明所以,疑惑納悶兒。
吳中元也不知道對方此言指的是什么,卻能聽出對方言語之中蘊含的情緒,這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好像還暗藏有些許的幸災樂禍。
“結束了,終于要結束了。”巨鳥又道。
二人本就一頭霧水,聽它言語前后矛盾,越發疑惑不解。
“尊上此言何指何事?”吳大烈小心翼翼的探問。
“最多三年,我們就都解脫了,嘿嘿,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啦。”巨鳥說道。
吳大烈沒聽懂,吳中元也沒聽懂,二人面面相覷,不明其意。
巨鳥說完,又沒了下文兒,吳大烈也不便再問,猶豫過后沖巨鳥抬了抬手,“謝過。”言罷,沖吳中元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啟程上路。
吳中元轉身回來,牽了豬羊,拎起雞籠子,沖巨鳥點頭道別。
“快走吧,你動身的太晚了,怕是趕不上了。”巨鳥說道。
聽它這般說,吳中元越發疑惑,但他并沒有追問求解,因為這只大鳥兒明顯能感知到什么,而吳大烈在旁,有些問題他也不方便問,最主要的是即便他問了,人家也不一定會回答。
走出幾里,吳中元轉頭回望,只見那只巨鳥仍然蹲伏在樹上一動不動,并沒有下來吞食樹下木樁上拴著的三頭牛。
由于不知道巨鳥能感知多遠,二人前行之時就一直沒有交談,悶頭走了一個時辰,方才開始交流探討。
“這只大鳥究竟是什么來頭兒?”吳中元先開腔。
吳大烈搖了搖頭,“不太清楚。”
“它好像很老了。”吳中元說道。
吳大烈點了點頭,“沒人知道它究竟多大,但它一直待在這里,至少也有上千年了。”
“它之前沒有說過話?”吳中元問道,之前吳大烈聽它說話,貌似非常驚訝。
“沒有,我還以為它不會說話。”吳大烈說道,言罷,反問道,“它剛才說的那些話你聽懂了嗎?”
吳中元略作回憶,然后說道,“它的意思好像是說要有大事發生。”
吳大烈緩緩點頭,這一點他也聽出來了。
吳中元又說道,“聽它的言外之意,好像它還有同伴,我記得很清楚,它說的是‘我們都要解脫了,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它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它們一直在保護我們,它們一死,會發生對我們很不利的事情。”
吳大烈皺眉思慮,沒有立刻接話,片刻過后,開口說道,“它所在的位置是三族南下的必經之路,之前我們一直以為它扼守這里只是為了跟我們討要食物,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樣。”
吳中元歪頭看向吳大烈,等他繼續講說。
吳大烈又說道,“三族所在區域位于中心腹地,這么多年我們很少受到兇獸猛禽的攻擊和騷擾,細想緣由,可能正是因為它守護在這里。”
“聽它的言外之意,它好像還有同伴。”吳中元說道。
“有這種可能,它們可能分別駐守四方,也可能是四面八方,這就說不準了。”吳大烈說道。
“這么多年,它攻擊過人嗎?”吳中元又問。
吳大烈搖了搖頭,“我印象當中是沒有。”
“它阻截過北上的兇禽猛獸嗎?”吳中元追問。
吳大烈搖了搖頭,“不清楚,這地方我們又不常來。”
“三族所生活的區域之外的地方是不是有著更多的兇禽猛獸?”吳中元再問。
“別的地方我沒去過,我只去過南面,那里的確比中原地區要危險的多,”吳大烈指著吳中元拖著的豬羊,“其實你這話純屬多此一問,要是真能打的過,誰還上貢買路啊?”
吳中元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假如他和吳大烈推敲無誤,像巨鳥這種存在,應該不止一個,四面八方很可能都有,正是因為有了它們的存在,生活在中原地區之外的兇禽猛獸才未能侵入中原,對三族造成嚴重傷害。巨鳥及其同伴的性質有些像看門兒的哨兵,哨兵如果死了,城池就會失去保護,其直接后果就是外敵侵入。
仔細想來,這種可能性極大,近段時間不止是大丘受到了雪怪的攻擊,牛族和熊族的一些城池也遭受到了不同品種遠古兇獸的攻擊,這應該就是災禍降臨的前兆,因為哨兵的年老體弱,它們才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
三族目前的狀態是彼此敵對,互相廝殺。欲攘外,必先安內,如果三年之內無法改變目前的這種局面,一旦哨兵死去,外敵侵入,己方根本無力抗拒。
吳中元皺眉思慮的時候,吳大烈也在做同樣的事情,他也在想巨鳥之前所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還是吳中元先開口,“有點地方不太對頭。”
“什么?”吳大烈問道。
“它的語氣好像有些幸災樂禍,”吳中元說道,“它說咱們的時間不多了的時候,還在幸災樂禍的笑,好像巴不得咱們倒霉一樣。”
“好像是。”吳大烈點頭贊同。
吳中元又說道,“如果它們真是在保護我們,就不該因為我們要倒霉了而幸災樂禍。”
吳大烈擺手說道,“你忘了最關鍵的一點,它們不是人,就算它們真的是在幫助咱們,也不是它們自己想要那么做,很可能是有人命令它們這么做。”
吳中元緩緩點頭,“這種可能性也有。”
巨鳥一共只說了五句話,但這五句話困擾了二人很久,行走之時二人一直在推敲那幾句話,吳大烈很納悶兒時隔多年,巨鳥怎么會記得他,還跟他打招呼。
這個問題,吳中元沒有跟他探討,因為那巨鳥不是尋常禽獸,很可能看出了他的來歷,這句話應該是對他說的。
不過巨鳥的最后一句話他不太明白,巨鳥說他動身太晚了,怕是趕不上了是什么意思?是指他回來的太晚,還是指此次南行出發的太晚?
樹下拴著兩頭牛,說明在他們到來之前已經有兩撥人通過那里往南去了,巨鳥所在的位置是三族南下的必經之處,那兩撥人應該分別來自牛族和鳥族,雖然不知道這兩撥人南下的目的,也不確定巨鳥最后那句話指的是此次南行,但還是盡量走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