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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遠行的勇士

  這是一輛帕薩特轎車,司機是個男的,四十來歲,戴著眼鏡兒,被王欣然拖下車才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拉扯,“哎哎哎,你干什么?”

  “緊急公務,需要征用你的車。”王欣然說話的同時示意吳中元自另外一側上車。

  “公務?你是什么人?你的證件呢?”司機較真兒了,拉著車門不讓關,“這是我的車,是我的私人財產,任何人,哎呀…我的鼻子…”

  王欣然給了那司機一拳,趁機關上了車門,油門急踩,輪胎冒著煙兒,車子躥了出去,留下司機在后面吆喝著‘打人啦,搶車啦。’

  “你打他干嘛?”吳中元回頭張望,那司機正拿出手機在撥打電話,不消說,肯定是在報警。

  王欣然握著方向盤,左打右回,接連超車,“我不該打他,我應該跟他講道理,再讓總部把我的身份證件傳過來給他看,最好再讓當地公安機關開具個征調證明。”

  吳中元自然知道王欣然在噎他,卻沒有吭聲兒反駁,因為王欣然的作法是對的,關鍵時刻就得干脆果斷,絕不能拖泥帶水,婆婆媽媽。

  “你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疾速超車并不影響王欣然分神說話。

  “你指什么呀?”吳中元嘗試系上安全帶。

  “這個病人身上為什么會有和吳千山一樣的紋身?”王欣然問道。

  吳中元沒有接話,王欣然口中的吳千山就是清朝順治年間的那個總兵,此人的情況是王欣然提供給他的,而王欣然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吳千山的尸體出土之后,科研人員對其進行了尸檢,發現此人也多了一條染色體,王欣然確定此人跟他有關系,所以把這個情況透露給了他,而她的最終目的,自然是為了促成他去總部配合檢查。

  “他說的是什么語言?”王欣然又問。

  吳中元看了王欣然一眼,仍然沒有接話。

  王欣然繼續問道,“醫院的院長為什么說這個病人跟你當年的情況很相似?有什么事情是他知道而我們不知道的?”

  吳中元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將自己的情況向王欣然和盤托出,一旦全說了,官方肯定會對他更加重視,搞不好會把他當活化石研究,但如果不說,此事早晚有露餡兒的一天,到時候雙方的關系怕是會就此惡化。

  就在吳中元猶豫不決之際,王欣然突然瞪眼呵斥,“我問你話呢!”

  吳中元嚇了個激靈,但他并沒有立刻回答,沉吟良久,方才平靜的說道,“你還記不記得一次上課的時候,我問你相不相信蟲洞和時間隧道。”

  換成別人,聽到這話可能會愕然驚訝,但王欣然沒有,“這就說得通了,進入時空隧道的是誰?是你還是這個病人?亦或者是那個清朝的吳千山?”

  “我們三個都不屬于這里,”吳中元終于說了實話,“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應該是同一個時間點。”王欣然出言糾正,然后追問,“你怎么確定你跟他們都來自于同一個時間點?”

  “紋身,基因異常,咳血…”

  不等吳中元說完,王欣然就打斷了他的話頭兒,“他們兩個都是熊頭紋身,你不是。”

  “此事說來話長,總之我確定我們三個來自于同一個地方。”吳中元閉眼搖頭,“其實類似的情況不止我們三個,還有一個,不過他已經死了,當年就是他帶我過來的。”

  前方就是高速路,路口有交警招手攔停,王欣然顧不得與吳中元說話,油門兒急踩,徑直沖了過去。

  這只是普通的劫車案,不是什么命案要案,交警也不會奮不顧身的阻攔,直待汽車沖上了高速路,方才駕車自后面追趕。

  上了高速之后,路況暢通,王欣然再踩油門兒,時速指針直上一百八。

  眼見追不上了,交警也就不追了,也可能還在繼續追,但甩的沒影了。

  王欣然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我和被保護人正在趕往黃縣醫院,目前在高速路上,請與警務部門進行協調,務必保持路線暢通。”

  等王欣然掛上電話,吳中元說道,“要不要告訴他們車牌號碼?”

  “不用,他們能調取所有聯網監控。”王欣然說完,關上了空調,關上空調之后動力略有提升,指針到了兩百。

  吳中元第一次坐這么快的車,只感覺本來很寬的路面兒,這時候變的非常狹窄,要說害怕倒不至于,但緊張卻是難免,這么快,萬一翻車必死無疑。

  “注意安全。”吳中元沖王欣然說道。

  王欣然橫了吳中元一眼,“你是要安全還是要快?快了肯定不安全。要不我減到一百,讓你過去給他收尸?”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為什么非要嗆我?”吳中元無奈嘆氣。

  “煩你這樣兒的。”王欣然也沒好氣兒。

  八十公里之后,是一處高速路出入口,路上停著兩輛警車,就在吳中元擔心對方會驅車攔截之際,卻發現兩輛警車竟然鳴起警笛先跑了。

  “這是怎么回事兒?”吳中元哪里見過這等情況。

  “總部跟他們聯系上了,他們在幫我們鳴笛開道。”王欣然隨口說道。

  交警倒是想幫忙,但警車太垃圾,桑塔納哪能跑到兩百,很快王欣然就超過了他們,超車時摁了兩聲喇叭,沖他們表示感謝,然后繼續狂飆。

  “油夠不夠啊?”吳中元問道。

  “你不用管這些,馬上給醫院打電話,問問病人的情況。”王欣然催促。

  吳中元急忙拿出手機,給王院長打電話,王院長的回答令吳中元越發緊張,那個病人病情嚴重惡化,隨時都有死亡的可能。

  “既然已經沒有救活的可能,就不要保守治療,讓醫院準備強心針,必要的時候大劑量使用,”王欣然正色說道,“如果病人四肢還能活動,給他紙筆,看他能不能寫下文字。還有,病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要錄下來。”

  吳中元急忙轉述,王院長回答病人正在高壓艙接受治療,不能隨便開啟艙門。

  吳中元又問起病人的來歷,據王院長所說,病人是救護車拉來的,打急救電話的是黃縣高中的保安,王院長剛剛跟值班的保安通過電話,據那保安所說,這個人已經在高中附近逗留了兩天,由于衣衫襤褸,保安只當他是叫花子,也沒有在意,后來發現他咳血暈倒在學校門口,這才撥打了急救電話。

  “他穿著什么樣的衣服?”吳中元問道。

  “外衣外褲是現代的衣服,很臟,很可能是路上撿來的,”王院長說道,“內衣是無扣麻衣,應該是他本來的衣著。”

  “好的,王院長,謝謝你,我們正在路上,大約…”吳中元看向王欣然,王欣然豎起一根手指,吳中元繼續說道,“大約一個小時之后趕過去。”

  “好,你們一定注意安全。”王院長掛斷了電話。

  吳中元收起電話,背靠座椅,喘了口粗氣,根據王院長所說,此人前往黃縣高中,極有可能是為了找他,這人此前應該去過他的村子,也應該跟村民有過接觸,至于他是如何與村民交流的,目前還不得而知,不過提供線索給他的人并不知道他已經去省城念大學了,提供的線索是錯誤的,由此導致他在高中徒勞無功的蹉跎了寶貴的兩天。

  王欣然原本還想追問一些細節,但是見吳中元心急如焚,也就沒有立刻追問,猛踩油門兒,引擎轟鳴,風馳電掣。

  吳中元從未感覺時間過的像現在這么慢,幾乎是一秒一秒的熬,自從知道了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他就有一種身在異鄉的孤獨感,此人是“不遠萬里”從“老家”尋來的,身上的熊頭紋身說明此人來自父親的部落,前來尋他一定帶著某種使命,必須趕在此人臨死之前與之會面,弄清楚此人想要傳遞怎樣的信息。

  “不要著急,我們很快就到。”王欣然說道。

  吳中元轉頭看了王欣然一眼,這話在別人嘴里說出來他絕不會感覺意外,但是跟王欣然相處了這么長時間,還從沒聽她說過安慰人的話,不是打擊就是嘲諷,要不就是鄙夷和揶揄。

  王欣然又道,“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他沒能撐到咱們過去,你也不要太沮喪,就算他死了,也能為我們提供很多訊息,我們可以調取沿途的監控,反逆倒推,確定他最初出現的大致方位以及他出現之后所做的一些事情。”

  吳中元點了點頭。

  “你現在就得想想見到他之后怎么跟他進行溝通,盡量節省時間,畢竟他是個垂死之人,留給你的時間不會太充裕。”王欣然提醒。

  吳中元又點了點頭,之前他對王欣然是比較排斥的,但從她開始搶車到現在的一個多小時里,他對王欣然的印象改變了,王欣然非常冷靜,非常縝密。

  王欣然的電話響了,王欣然接了,說了幾句掛掉了,然后打開了汽車導航,“總部給咱們設定了具體的行車路線,確保沿途暢通無阻,以便于咱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目的地。”

  “謝謝。”吳中元說道。

  說暢通無阻,就暢通無阻,從高速出口開始,一直到縣醫院,直接封路,只等他來。

  這么大陣勢,吳中元還是頭一回見到,免不得震驚惶恐,這效率,這實力,由不得你不服。

  醫院方面也安排好了,留出了專門的一條通道,王欣然直接將車開到了急診樓前。

  王院長早已經等候多時,二人一下車,急忙迎了上來。

  “怎么樣?”吳中元急切的問道。

  “不樂觀,不過還活著。”王院長點頭。

  吳中元如釋重負,“快走。”

  王院長親自帶路,電梯也專門留了一部,三人坐電梯上到六樓,出得樓梯,有醫生迎了上來,“剛剛減了壓,可以開艙了。”

  打開高壓艙門,吳中元率先進入,只見高壓艙一側倚坐著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叫花子,此人自然不是叫花子,但此時卻如同叫花子,此人的年紀比他想象的要小,應該只有二十三四歲的光景,五官俊朗,胸前有著大片咳血留下的血污。

  此人現在是醒著的,見眾人進來,勉力抬頭,看向眾人,眼神平靜而空洞。

  見到此人的瞬間,吳中元心頭一陣悲涼,這是父親的族人,這是遠古的勇士,這是一次穿越時空的尋找,這是一趟有來無回的遠行。

  “強心針給我,你們全出去。”王欣然開始攆人。

  “王院長留下。”吳中元回頭。

  王欣然尊重了吳中元的意見,把別人趕出高壓艙,拉上了艙門。

  在王欣然攆人的同時,吳中元開始解擰衣扣,在路上他已經想好了來到之后該干什么,最快最直接的表明自己身份的方法就是讓對方看到自己身上的紋身。

  年輕人茫然的看著吳中元,眼神還是那么平靜空洞,仿佛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與自己毫無關系,也可能是心灰意冷之下的死心和絕望。

  直到吳中元解開襯衣露出了胸前的龍頭紋身,年輕人的眼神才陡然發生了變化,彷如一堆死灰瞬間爆燃,平靜和空洞在瞬間被炙熱和激動取代,雙目圓睜,直直的盯著吳中元胸前的金龍龍頭。

  也就在這一瞬間,年輕人一掃虛弱萎靡,騰然起身,大步向前,自吳中元面前三步外站定,突然單膝跪倒,右臂撐地。

  類似的動作在現代某些民族里還有所保留,這應該是一種覲見的禮節,除了見禮,年輕人還說了一句話,可惜,沒人聽得懂。

  即便聽不懂年輕人在說什么,吳中元卻知道對方在沖自己行禮,心中激動,快步上前,將年輕人扶了起來。

  站起之后,年輕人情緒徹底失控,抱著吳中元嚎啕大哭,哭聲之中有莫名悲傷,悲傷之中有萬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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