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陳述在里面說了什么,林嬌嬌大聲嗯了一聲,就道,“我要走了,一會要是被龍鱗衛看到了,肯定要來攆我,你一會記得叫人把梯子搬到你那去啊,我花了一百兩才跟個太監買了個梯子,用一次就扔了,怪可惜的,送給你了”。
凌玉衡,“…”
這到底是哪個太監想錢想瘋了,一百兩賣個梯子給她?
陳述再不受寵,拿捏個把太監還不是易如反掌,林嬌嬌這么一說,只怕一等他出來,那太監不但要把那一百兩吐出來,說不定還要討頓打啊!
凌玉衡搖搖頭,仰起頭,近乎貪婪的看著林嬌嬌在林延平的攙扶下,一點點的從梯子爬了下來。
林嬌嬌向來惜命,爬梯子的動作又小心又畏縮,實在稱不上美觀,他卻看得近乎癡了,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機會這般毫無忌憚的看她了。
林嬌嬌爬下梯子時只顧忌著自己的小命,直到下了梯子,才感覺到一股熾烈的目光追隨著自己,她立即回頭看去,就看見了迎著晨風,朝她微微笑著的凌玉衡。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林嬌嬌心頭突然就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她要將一切都告訴,告訴他,那個被他所深愛的姑娘已經消失在這世間,而她,不過就是披著她皮囊茍且活著的可憐人,不值得他如斯深情的目光。
這股沖動是如此強烈,以至于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竟是拎起了裙擺朝他跑去,直到看到凌玉衡臉上突然煥發的光彩,他嘴角倏然綻放的笑花,以及他微微張開的雙臂和急促的腳步,她才猛地回過神來,驚恐頓住腳步,掉頭就往回跑。
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凌玉衡猛地僵住腳步,臉上的笑容也如突然掉進冰窟,凍在了嘴角,他光彩煥發的臉也慢慢黯淡下去,泛出蒼白的無力和絕望來。
林嬌嬌一頭鉆進了林延平懷里,她背對著凌玉衡,沒有看到他的神情,林延平卻看了個一清二楚,不由就將右手搭上林嬌嬌的后背輕輕撫著,重重嘆了口氣。
凌玉衡垂下頭,安靜站了一會,再抬起頭來時,他看起來已經和平時沒什么兩樣,溫潤儒雅,面含微笑。
他不緊不慢上前幾步,俯身行禮,“林五爺,七姑娘,有禮”。
林延平抱著林嬌嬌不方便,只點了點頭,“凌大人客氣了”。
凌玉衡笑道,“林五爺,七姑娘好雅興”。
林延平咳了咳,有些不自在,不是嬌嬌兒一直纏著他鬧,他斷然是不會做出爬墻這般胡鬧的事的,“凌大人這是去哪兒?”
“東宮,為太子講學”。
林延平不太關心這些朝廷大事,又咳了咳,“那我們就不打擾大人公務了,告辭”。
凌玉衡再次俯身行禮,“林五爺,七姑娘走好”。
林延平點點頭,摟著伏在他懷里不肯抬頭的林嬌嬌與他擦肩而過。
凌玉衡站著沒動,等他們走出幾步后,方急急轉過身去,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再看嬌嬌也不會嫁給你 陳谷谷冰冷譏誚的聲音含著幾分隱隱的惡意在耳邊響起,凌玉衡皺眉,淡淡開口,“如果長公主聽了幾天書,結果就是學會了惡語傷人,以微臣之見,長公主還是繼續玩鬧游樂的好”。
陳谷谷勃然大怒,揚手就朝凌玉衡扇去,凌玉衡伸手抓住她手腕,冷冷盯著她燃著怒火的雙眼,“長公主不要讓自己變得面目可憎才好”。
面目可憎!
陳谷谷愣住,呆呆看著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面目可憎四個大字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凌玉衡緩緩放開她的手,后退數步,俯身行禮,“微臣告退”。
凌玉衡說完不再看她,遙遙朝默然看著這邊動靜的霍寧之行了一禮。
嬌嬌兒說要是她被龍鱗衛逮到了,肯定會被攆,卻不知道,她既進了宮,霍寧之定然會得到消息。
他既得了消息,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來瞧一眼?又怎么可能舍得讓手下人去攆她?
凌玉衡徑自進了東宮講學的偏殿,他等了一會陳述才過來了,遠遠的,凌玉衡就能聞見他身上濃郁的豆腐腦的香味。
這卻是說明,雖然陳述遲到了,他還是沒有時間去換衣裳。
那這一段時間他是去干什么了?
對著嬌嬌兒繞了大半個京城買來的豆腐腦發呆?
凌玉衡不動聲色掃了一眼陳述的臉色,雖然他力圖做出一副冷靜的模樣來,凌玉衡還是敏感的發覺,他此時的內心絕不會如表面上這般平靜。
凌玉衡垂下眼,俯身行禮,“太子準備好了沒有?”
陳述點頭,在書案后跪坐下來,凌玉衡又行了一禮,在他對面跪坐下來,接著昨天的繼續講。
約莫一刻鐘后,陳谷谷進來了,她沒有說話,臉色蒼白難看,凌玉衡也就當沒看見她進來,絲毫不受影響的繼續往后說。
陳述疑惑看了她一眼,這個時代對于老師的敬重自上而下,即便他是太子,即便凌玉衡是他的臣子,凌玉衡在講學時,他也不敢貿貿然開口打斷他,也只好按下自己的疑惑,集中注意力繼續聽。
這一次,凌玉衡講學的時間足足延長了半個時辰,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俯身行禮,陳述拱手還了半禮,“凌大人辛苦”。
“殿下折煞微臣了”。
凌玉衡直起身,這么多天第一次開口和陳述說了一句閑話,“殿下,不知臣能不能在殿下這討一口茶喝?”
陳述愣了愣,點頭,看了眼更漏,又道,“時候不早了,凌大人無事便留在這用一頓便飯”。
“多謝殿下厚意,只微臣還有俗事纏身,就不麻煩殿下了”。
陳述也就不多說,命人上茶來,凌玉衡謝過,端起茶杯連喝了好幾盞才放下了,笑道,“臣失態,殿下見諒”。
陳述正要說話,陳谷谷忽地開口問道,“你很高興?”
凌玉衡挑眉看向她,“長公主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