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人說話:“兩位,自殿下出事后,某便有些惴惴,可今日,明知可能要做的是會掉腦袋的事情,某心底卻自在的很,兩位可有同感?”
“您倒是自在。”其中一個回了一句,另一個意味不明的哼了一聲。
屋里又沉寂下來。
這些年,三皇子瞧著煊赫,太子似乎被壓著難以翻身,但實際上,他們這些太子一黨的日子過的并不差,面子上虧的,里子卻滋潤的很。
特別是在海外蠻夷之地,新占了幾處地方,太子著意補償他們這些人,故而在這些地方的收益,雖分成比例是定好的,但太子會額外拿出一部分銀錢,作為補償。
平日里雖然要對三皇子一黨稍微退讓一些,但他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心中有底氣,故而退讓也不覺得如何,甚至有時候看著三皇子一黨上躥下跳,還有心情看戲。
但如今,太子昏迷不醒,他們沒了主心骨,心中也沒了底氣,做事便會畏首畏尾。
如今太子妃站出來,有鑒于這些年太子妃的表現,對方雖是女子,卻如同太子一般,讓他們無比信賴。
三人沉默許久,卻依然不見人來,好在都是位高權重之人,養氣的工夫是不差的,便是心中焦慮,面上也能耐得住。
而他們等待的人,此刻正在另一處的外室站著,兩個暗衛悄然進了內室,捂住了本住在此間的、業已經沉睡的男子嘴巴,避免他被喚醒之后亂叫引來人。
男子被人推醒,剛想說話,便察覺了自己的處境,他猛然睜大眼睛,倒也識時務,并未掙扎或者喊叫,而是靜靜等著對方說話——對方身手詭譎,若要取他性命,可以說易如反掌,卻偏偏只是捂著他嘴巴避免他猛然受驚喊叫,想來,是有求與他。
男子想到這兒,就更冷靜了,示意放開他嘴巴。
暗衛微一沉吟,便照做,但卻依然警惕著,若男子有異動,絕對逃不過他的雷霆一擊。
“兩位前來,所謂何事?”男子也不做一些讓人誤會的動作,只低聲詢問。
“我家主上要見你。”暗衛蒙著面,聲音有些沉悶,說道。
“不知道貴主是哪位大人?”男子詢問。
另一個暗衛卻把他的衣物遞過來,男子怔了下,急忙穿好,便被兩個暗衛看押著,到了外室。
外室并未開燈,但此時正是月中,天空月色明亮,故而可見一個帶著斗篷的窈窕的女子,正立在外室中央,而本該在外室值夜的貼身丫鬟,卻正在值夜用的矮榻上昏睡,瞧著面容,大約是中了蒙汗藥,人倒是無礙的。
這便是他們的主上?怎的竟是個女子?男子心中驚疑,遲疑片刻,正要開口,女子卻轉過頭來,聲音帶笑:“驚擾了劉大人美夢,是本宮的不是,還望劉大人見諒。”
此刻男子的面容,也落在了明亮月光下,這張面容,京城文武百官,全都認得,正是隆安帝這幾年很是寵信的劉冠。
劉冠見到女子面容,眼睛猛然瞪大:“太…太子妃?”
“看來本宮把劉大人驚的不輕。”沈采苡淺笑。
劉冠驚了下,回神急忙低頭行禮:“微臣參見太子妃,太子妃金安。”
沈采苡也不阻止,待他起身,才道:“劉大人莫要驚慌,坐下談。”
這反客為主的模樣,讓劉冠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他對太子妃不熟,竟不知道,太子妃是如此有趣的性子。
沈采苡讓他坐,劉冠并未托大坐下,只是垂頭開口詢問:“不知道太子妃夤夜前來,所為何事?”
沈采苡目視劉冠:“本宮時間寶貴,劉大人深受父皇寵愛,也是大忙人,本宮便也不浪費時間,直接開門見山。”
“本宮就想問劉大人一句,可愿意與本宮合作一次。博個光明前程?”
劉冠想笑。
他并不敢直視沈采苡面容,然若是可以,他真想抬頭看看,沈采苡到底是有什么自信,這時候還敢說出這樣話來——若是之前,別說太子妃親自前來了,便是太子露出個口風,說愿意給他一個前程,他可能都會暗地里去投奔——隆安帝寵信他是不假,然而隆安帝畢竟老了,庇佑不了他多少年。
三皇子又極為不待見他,他也要給自己找退路的。
然而太子雖然不至于像是諸多文臣那般,視他這種幸臣為奸佞,見之如見穢物,卻也從未把他看在眼中。
然如今太子昏迷不醒,太子一黨前途未卜,太子妃卻來與他說前程,劉冠忍不住想笑:“太子妃這話,微臣有些不太贊同,不說太子殿下并不待見微臣,便是太子殿下愿意提攜,可如今…”如今太子怕是有心無力。
劉冠閉口不言,但未盡之意,沈采苡懂。
“便是殿下再不能醒來,本宮還有兒子,就還有希望;至不濟,十三皇弟笑到最后,對本宮和劉大人來說,也比那一人好,不是么?”
那一人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劉冠面上笑容不變,目光卻閃了閃,沈采苡說得對。
就算是最后穆賢妃所處的十三皇子上位,卻也比三皇子好的多。
劉冠自己和三皇子之間,為了爭寵,很是有一番明爭暗斗,但三皇子臼于身份,可以討好隆安帝,卻不能太過于諂媚,但劉冠卻沒有這個顧慮,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沒有什么好自矜的,很能舍得下面皮討好隆安帝。
兩人之間,多有紛爭。
若三皇子得勢,捻死一個毫無根基、只依靠諂媚得了隆安帝寵信的劉冠,和捻死一只螞蟻一般容易。
甚至,捻死了他,三皇子還能在文臣中間,搏些美名。
“太子妃需要微臣做些什么?”天下愛媚上者千萬,能得寵信者不足十一,能在皇帝面前得寵信者,更是萬里挑一,總是有些本事的,劉冠瞬間便想通了,詢問沈采苡后,又給自己找退路:“微臣無甚本事,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太子妃盡管吩咐。”
沈采苡似笑非笑睇了劉冠一眼。
這人,到這時候,還想著話不能說死,要給自己留下轉圜余地。
也幸好,她要劉冠做的,也不是什么太過危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