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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6章 迂回曲折

  隆安二十七年,春闈在即。

  各州府郡縣舉子齊聚京城,京城比往年更熱鬧三分。

  十年寒窗無人知,一舉成名天下聞,金榜題名,乃是無數寒窗苦讀學子心心念念的事情,也是能夠讓寒門學子躍龍門的途徑。

  沈采苡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堂兄、兄長,以及方承嘉,為了做學問,是如何的辛苦。

  然而在面對可能發生的科場舞弊案時候,沈采苡選擇了暫時沉默,而不是立即檢舉揭發。

  殺人罪和殺人未遂罪,完全是不一樣的。

  故而,意圖舞弊罪和舞弊罪,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前者,六皇子只會被敲打一番,后者,則會讓隆安帝勃然大怒,同時,也會讓天下舉子共同厭棄六皇子。

  就算是姚琛乃是內閣首輔,卻也不敢在發生這種事情之后,偏袒六皇子。

  六皇子可能會讓別人給他頂罪,但大家心知肚明,幕后主使還是六皇子在心底給一個人定罪,和要把他繩之以法,要簡單的多,但很多時候,后果要嚴重的多。

  故而,沈采苡雖然心底略決有愧,可別人前途與自己命相比,當然是自己的命重要,她選擇了等待。

  一直到放榜,甚至到了三月三上巳節之后,沈采苡都沒有動。

  直到到了四月底,春闈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一切看起來似乎已經塵埃落定,沈采苡才悄然出手。

  她并未讓人把收集到的證據隱蔽捅出去,直接撕開臉談舞弊案件,而是一番布置之后,在端午某個文會上,松江學子嘲諷并州學子“不學無術”、今次“名落孫山”、今后“屢試不第”,還說北方學子便是蠢鈍,不若南方學子靈秀。

  若干年前,南方比不得北方。

  然中原戰亂、衣冠南渡,到如今,江南學子才名冠天下,北方學子卻差了許多,反應在春闈上,便是取中的江南學子遠遠多于北方學子。

  而在朝堂上,自然也就形成了江南文官多于北方文官的局面。

  故而這一場兩人間的私人恩怨,最后變成了南北方學子對立攻訐,而后變成朝廷中,江南文臣和北方文臣互相別苗頭。

  同鄉、同窗、同年,人情勾連、可為同黨。

  江南文臣人多勢眾,北方文臣敵之不過,瞧在隆安帝眼中,便忍不住皺眉為帝者,多喜臣子并立制衡,然江南文臣在遇到問題時候,可能抱成團,陽奉陰違,讓隆安帝的政令不暢。

  隆安帝早就不痛快了。

  故而小小矛盾越鬧越大后,隆安帝借著其他事情,申斥了幾個帶頭對立的江南文臣,而后各打五十大板,也罰了幾個北方文臣的俸祿。

  隆安帝已經惱怒,故而明面上這些文臣都消停了下來,自稱有罪,請隆安帝降罪,讓私底下,并未完全消停。

  隆安帝也知道他們暗地里的并未停手,隆安帝心中升起擔憂,江南勢大,而北方弱小,若干年后,江南文臣愈多而北方文臣愈少,江南文臣幾可一同朝堂,到時候,一直壓制北方文臣的江南文臣,是不是就該來壓制他這個皇帝了。

  不得不防,須得未雨綢繆才是。

  隆安帝問策于三個成年皇子。

  可科考各憑本事,江南學子文才勝于北方學子乃是事實,總不能春闈時候,把才學高的江南學子刷下去,讓才學低的北方學子金榜題名吧。

  都是十年寒窗苦讀而來,朝廷如此行事,誰能服氣,若真這么做,怕是要亂了。

  三皇子六皇子盡皆無有好計策,隆安帝自己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也不信三皇子六皇子能解決,不過是例行問一句罷了。

  他本以為四皇子也是如此。

  卻聽四皇子行禮,平靜道:“兒臣倒是有個想法,卻不知可不可行。”

  “說來聽聽。”隆安帝精神一振,示意四皇子趕緊說。

  四皇子卻不緊不慢,平靜淡漠:“分榜取士。”

  “可分南、北兩榜,以南北人口多寡比例,來決定南北榜學子比例,或南七北三,或南六北四,如此,可改善如今局面。”

  隆安帝沉吟。

  南北各城一榜么?

  他很快就想到了這樣做的好處,既能讓北方學子看到前途,鼓勵北方學子,又能避免每次春闈,幾乎十之七八乃是江南學子的事情繼續發生,他再慢慢黜落一部分江南文臣,十數年后,南北方文臣數量,當可大致相當。

  隆安帝笑出聲,贊賞看著四皇子:“甚好,甚好。”

  三皇子和六皇子的臉色雖未曾變,但心底卻不得勁,甚至警惕非常,四皇子越是優秀,他們越是忌憚。

  嘴上順著隆安帝的話,把四皇子狠狠夸贊一番,然兩人退出去之后,各自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對四皇子的忌憚。

  隆安帝讓四皇子留了下來,詢問他為何會想出分榜取士這個辦法。

  整件事情,其實都是沈采苡在操控。

  雖他們根本目的,乃是讓六皇子被隆安帝厭棄、被天下學子唾棄,然沈采苡用計,總是迂回曲折、另辟蹊徑,讓人無法發現她真正目的。

  故而先讓南北學子、文臣對立,又想出分榜取士辦法,讓四皇子順勢獻計,得隆安帝刮目相看其實只是前奏。

  四皇子自然不會暴露沈采苡在這件事情里的存在,他只恭敬回隆安帝:“兒臣上次去姑蘇時候,曾遇到兩位先生,當時兩位先生不愿意幫兒臣,如今兒臣把兒臣意欲變法事情告知,兩位先生便心動了,兒臣問計時候,兩位先生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算是把功勞,算在了柏先生和俞先生頭上。

  隆安帝大是好奇。

  這兩人能想出這般辦法,絕對乃是治世能臣,之前不被四皇子打動,乃是不慕名利,可會為變法動心,便可知其胸有抱負。

  為何不曾出仕?

  隆安帝詢問:“哦?他們竟然有這般大才?到底是何人?”

  四皇子佯裝由于片刻,才說到:“乃是柏茗、俞崇遠兩位先生,之前,曾輔佐過大哥。”

  隆安帝沉默片刻,對著四皇子揮揮手:“時候不早,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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