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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6章 噩夢

  如果慶安公主去和親,雖然短期內不會影響自己和巴爾思部的合作,但人非草木,慶安公主和布仁相處的時間長了,若是對慶安公主有了感情,行事上,可能便會偏向慶安公主。

  燕王無論如何,都不希望這事情發生,壞了他的布置。

  本來,燕王是想著,可能會有一個宗室女被隆安帝封為公主,嫁給布仁,但她畢竟不是真公主,反而不若讓布仁娶姚湘君。

  畢竟,布仁看著,有些傾慕姚湘君。

  但姚湘君身份,看似花團錦簇,實際上都是空中樓閣、水中浮萍,沒有基礎,她即便在嫁給布仁后想要做什么,也得先積累人手,只要不讓她積累到人手,那便不會有事。

  要達到這個目的,并不難。

  不過,現在說這個,還時間尚早,且看看父皇意思,如果他真打算讓慶安公主和親,慶安公主應該會反抗,到時候,他推波助瀾,幫著慶安公主鬧騰一番,估摸著到最后,事情很難成。

  第二日兩人正用罷早膳,燕王去見布仁王子,沈采苡則被林皇后叫進了宮里。

  到鳳儀殿,沈采苡發現除了自己之外,已經有另一個人在了。

  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生得秀美嫻雅,沈采苡認識她,這是米家的姑娘,名喚米芝蘭,她便是林皇后和三皇子舍棄姚湘君之后,另外看上的那家姑娘。

  沈采苡與林皇后行禮后,米芝蘭也向她行禮,態度很是和善,沈采苡便也以同樣態度對她,林皇后對米芝蘭很是親昵的模樣,絲毫不避諱沈采苡。

  沈采苡笑笑。

  三人在殿中說笑一會兒,林皇后便道明了她叫沈采苡進宮的原因:“這次蜀地獻上三匹蜀錦,精美無比,但顏色花樣真是太鮮嫩了一些,只適合你們這樣的花朵一樣的小姑娘穿…”

  說話間,林皇后便讓人抱了三匹錦緞上來,一匹是嫩粉,一匹是月白,一匹是鵝黃,繁復的花紋明明該顯得老氣的,但因著顏色鮮嫩,整體看上去,便只見華美,不見老氣。

  沈采苡是識貨的。

  她真還沒穿過這樣漂亮的料子,便有些喜歡,林皇后便讓她先挑,沈采苡也沒有客氣:“那兒臣就把最好的挑走啦,母后可不要心疼才是。”

  伸手,便點了那匹鵝黃的。

  米芝蘭推辭兩句,見林皇后很堅決,便點了那一匹月白的,剩下一匹嫩粉的,林皇后輕輕笑了笑,讓人送去給慶安公主:“說不得便要有喜事了,該當裁新衣才是。”

  沈采苡聽著就有些想笑。

  林皇后難道不知道慶安公主喜歡子善么?顯然是不可能的;且林皇后其實也是不希望慶安公主和親去,卻偏偏刺激慶安公主。

  沈采苡笑著說了一句:“這般鮮嫩的顏色,確實是與慶瑤妹妹很相配呢。”

  皇后看她一眼,沈采苡眨眨眼,兩人算是心照不宣,皇后便也露出笑容,揮手讓人給慶安公主送去。

  不多久,前去送賞的宮人便回來了,跟來的還有慶安公主身邊的宮女,她與皇后說道:“皇后娘娘疼愛,公主本該來謝恩,然她身上不適,生怕把病氣過給皇后娘娘,故而先讓奴婢前來謝恩,等她身體好些,再親自前來。

  沈采苡就見皇后似乎是怔了一下,而后蹙眉道:“慶瑤病了?怎的無人來稟告本宮?”

  然后皇后關心問了幾句,聽得還未請太醫看過,便沉了臉:“胡鬧,身體不適,怎能馬虎,公主不當回事,你們也敢不當回事,怎么伺候公主的?”

  那宮女便低聲請罪,而后道:“公主說,只是夜里沒睡好,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宮內宮外都忙,不敢再用私事讓陛下和娘娘擔心。”

  皇后便沉了臉,吩咐人去請太醫,給慶安公主診治。

她是皇后,是所有  皇子皇女名義上的母后,有照顧他們的職責,這么做,沒人能詬病。

  沈采苡略有驚詫,不知道慶安公主真病還是假病,但不管怎么樣,她遇上了,為了面子上過得去,就得去關心下。

  想著,沈采苡便起身說道:“母后,慶瑤妹妹生病,兒臣有些擔心,想去探望一下。”

  皇后自無不可。

  沈采苡出了坤寧宮,朝永華宮而去。

  慶安公主就住在永華宮旁邊,一座叫做綠綺閣的地方,說是閣,其實規制有半個恭華殿那么大。

  沈采苡過去,宮人迎了上來行禮,聽沈采苡說是來探望慶安公主的,便有些為難:“王妃,公主身上不適,剛剛睡下。”

  “那我稍候片刻。”沈采苡淺笑說道:“母后已經遣人去請太醫來了。”

  意思是,反正一會兒她們也是要叫醒慶安公主的。

  那宮女果然有些為難,遲疑了片刻,請沈采苡到了外室:“王妃請稍待片刻,奴婢去請公主起床。”

  當此時,內室卻傳來一聲尖叫,宮女再顧不得沈采苡,急忙轉進內室,沈采苡也跟進去了。

  沈采苡見到慶安公主前,還琢磨,慶安公主是不是裝病,但見到之后她便知道,慶安公主不是裝病,是真的病了。

  或者說還沒病,但也快了。

  她滿面疲憊痛楚之色,其中還夾雜著狠戾與兇蠻,恍似受了極大的迫害一樣。

  “不…我不去和親,我絕對不會去和親的…他們都是畜生,這輩子,我要遠離他們…”慶安公主似乎還沒有從噩夢里清醒過來,握著宮女的手臂喃喃自語。

  沈采苡輕手輕腳退回到外室,坐在桌邊,心底,有些恍然,又有些迷惑。

  既然有這輩子,那肯定也有那輩子。

  原來如此。

  她初初見到慶安公主,便覺得慶安公主有些奇怪,明明十幾歲的姑娘,卻有了婦人才有的氣質。

  如今想來,慶安公主怕是與自己有了一樣的境遇。

  可明明上輩子,慶安公主嫁與方承嘉之后,是無比幸福的,為何會這么說。

  慶安公主口口聲聲罵著布仁是畜生,難道是在她死后,又發生了什么事情么?所以慶安公主,才這般痛恨布仁?

  也對,自己上輩子到輪回之前,都未曾聽過有胡蠻來朝的事情,那么,慶安公主和布仁的交集,應該是在她輪回之后的事情了。

  沈采苡心猛然揪了起來,上輩子,慶安公主是方承嘉的妻室,可慶安公主怎么會與布仁王子,產生交集?

  還口口聲聲罵著布仁畜生。

  她到底,是與布仁有了什么?

  沈采苡心驚,又擔憂。

  但慶安公主出來見她時候,沈采苡收拾好了心情,半點不露,關懷了慶安公主幾句,恰巧皇后身邊宮女領著太醫來了,為慶安公主診治。

  也不過就是“憂思過重”“積郁太深”“宜平心靜氣、放寬心態”,最后開了安神的方子。

  沈采苡和慶安公主再說幾句,便和皇后身邊宮女一起,回到坤寧宮鳳儀殿。

  宮女把太醫的診斷說與皇后,還把慶安公主眼下青黑、形容憔悴的樣子,說與皇后聽,皇后有些吃驚。

  “前幾日見著,還精神的很,怎的…”皇后驚詫,而后遣人去告知楊德妃,讓她莫要只關心六皇子,也關心一下慶安公主。

  楊德妃也很吃驚。

  她再生氣,慶安公主也是在她的滿心期待里生下的,而且因為第一個孩子沒有保住的原因,慶安公主雖然是個女孩,但是楊德妃是極為疼愛她的。

  她這幾日確實是有些忙碌,但是卻從未再去責怪過慶安公主了,反正責怪也沒用,還可能讓隆安帝不悅,

  何必。

  沈采苡沒管楊德妃如何,再與皇后說了一會兒話,便和米芝蘭一起出宮了。

  米芝蘭長眉細目,端莊秀美,聲音也是溫柔,與沈采苡道別,看沈采苡上了馬車,才自己也轉身離開。

  “這位米姑娘,倒是瞧著挺好。”這次是文竹陪沈采苡進宮,上車后,文竹便這么說,顯然對米芝蘭印象不錯。

  沈采苡也覺得米芝蘭還不錯,這次皇后和三皇子眼光很好。

  “就是可惜了,這么一個好姑娘。”沈采苡嘆了一聲,心思便從這邊轉開,說道:“我記得今日,殿下要陪布仁王子,而后會去兵部一趟,這時間,約莫是在兵部了…”

  文竹點頭:“是,殿下今日確實是如此安排的。”

  沈采苡想了想,吩咐道:“走,到兵部衙門去,我們在附近定個雅間,等殿下忙完,一起用飯。”

  她是想見燕王,也想問問燕王,這幾日與布仁相處下來,覺得此人如何。

  布仁此人,無論是林一他們收集到的消息,還是聽燕王說起最近相處的事情,似乎都還不錯。

  與慶安公主口中的畜生,實在無法聯系起來。

  不過…有些人,其他方便或許不錯,但對待男女事情上,著實讓人不喜,大約,慶安公主與布仁便是如此。

  但沈采苡還想問問燕王的感覺,畢竟,巴爾思部是他們布局上,挺重要的一環,而布仁作為巴爾思部的少主,若人品實在不行,將來一旦有了分歧,便是挺大的麻煩。

  沈采苡定好雅間,便讓人去并不回稟燕王,讓他忙完之后,一起來用膳。

  燕王得知沈采苡在等他,心中便生了期待,待得午時一到,便讓眾人散了,待得午飯后再議。

  午膳后,燕王回兵部,沈采苡自己回燕王府,休息一番,嬌杏回稟沈采苡,說的便是昨日姚湘君和布仁王子相遇的事情。

  當然,其中燕王也在。

  沈采苡死死抿著唇,最后還輕輕皺眉。

  照這么說,這位布仁王子,與美色上,并不太謹慎…

  慶安公主上輩子與他有接觸,那么那時候,方承嘉在何處?

  沈采苡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沉默了下去。

  轉眼,布仁王子到了京城已將近一月,巴爾思部的使團,與大靖朝各部之間,已經就許多事情達成了協議,只剩下一件事情,隆安帝如今還未曾表態。

  慶安公主在太醫為她看病之后,非但未曾變好,反而更病重了,她與隆安帝哭訴:“兒臣曾聽聞,胡蠻部族,不知禮義廉恥,多有傷風敗俗事情發生,兄死,弟妻兄妻,這就算了,甚至還有父死,子妻其妻者,兒臣著實不能接受…”

  她雖然未曾變成氣息奄奄模樣,然而卻也病重難以起床。

  沈采苡曾去探望過兩次,慶安公主確實是病得挺厲害,這讓沈采苡實在驚詫,到底,上輩子布仁怎么她了?

  難以理解。

  正因為如此,隆安帝下定了決心。

  他本也不愿意自己疼愛長大的親女嫁過去,早考慮著要把一個宗室女封為公主,只是還沒拿定主意,慶安公主這一病,隆安帝自然心疼,他終于決定,選個宗室女代替自己親女嫁過去。

  他讓人把自己的意思,隱晦地告訴了布仁,表明非是他不遠嫁親女,實在是自己親女膽小體弱,怕不適應塞北生活。

  慶安公主在外名聲不顯,不像是林思嫻,乃是人盡皆知的跋扈蠻橫,也不像姚湘君,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的消息,很少傳到外面。

而當日設宴時候,慶安公主雖然也出席了,然而整個宴席,都沒怎么說話,很安靜的樣子——有人曾專門給布仁指出過誰是公主,其實不用人指,布仁也能辨別  出來。

  因為對方可能是自己的正妻,所以布仁當時特別留意了。

  他的印象是,樣貌絞好、文靜柔弱。

  與他希望的開朗大方的妻子,不是特別符合,當時布仁稍有失望,怕她將來擔不起可敦的位置。

  草原上的女人,在男人不在的時候,那就是一家之主,而作為可敦,可汗不在的時候,遇到別的部落侵入,有的可敦都能上陣殺敵的,至不濟,也要安排人護衛家園。

  布仁希望,這位公主,就算是不能如同草原的女子一般,策馬奔騰,卻也不能太柔弱。

  她要擔起部落里很多事情。

  所以他才失望。

  如今聽聞隆安帝的意思,布仁心中忽然生了另一個心思。

  他見過的姚湘君,不但才學過人,且善解人意,而且人也大方,比那文靜柔弱的公主,要適合很多。

  何況,這位姚湘君,乃是燕王的青梅竹馬,若娶了她,也能加強與燕王之間聯系。

  只是事關重大,布仁還需要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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