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英蓮本以為,黛玉這邊會先到。畢竟漳州離廣州近些,黛玉又早就寫了信來,說是二月會來。誰知先等來的,不是黛玉,而是賈母和王氏。
這兩人帶了一大船人來,卻還來的如此之快,著實令人有些吃驚。賈亮得了信,帶著兒子們在碼頭接了人,結果花了大半天,才帶著人回來。
賈家門前的大街都被擠得水泄不通了,倒不是別人來看熱鬧,而是滿街都被箱籠占著了,人都挪不動步子。
賈母和王氏倒是早早就進去了,跟邢霜已經見了面,坐下聊上了。直到快傍晚,賈亮這才回來,滿身的大汗,看起來疲憊不堪。
一進屋,賈亮就先埋怨上了:“咱打個商量,下次來能不帶這么多東西么?廣州也不是什么窮鄉僻壤的,母親頭里不是來過?好些個東西,這邊都買的著。”
賈母瞪著眼沖他喊道:“你知道什么?那都是京城的特產,廣州哪里買得到?你不想吃,你媳婦難道就不想了?”
王氏也趕緊道:“聽聞嫂子這段時間身子不好,我想著她好些時候沒嘗過京城的東西了,原她最愛吃的點心,我都帶了些,還有些自家做的香腸臘肉的,京味的還是跟你這邊的不同是不是?”
賈亮無語,身后跟進來的孩子們也無語了。
這一條街的箱籠,你別說都是吃的啊?
孩子們都看著邢霜,心道母親也不是那么饞的人啊,怎么就想著帶吃的呢?
“還有給探丫頭的陪嫁隨禮,還有林丫頭當初嫁人沒來得及給隨禮,還有迎丫頭的,還有寶丫頭的…”賈母越說越心虛,委屈巴巴的看了兒子一眼,又道:“我這做祖母的,一回禮都沒給過呢。”
賈亮扶額,身后的寶釵迎春等人,都捂著嘴偷笑了起來。
邢霜笑瞇瞇的道:“你受點累,老太太來一次可不容易,弟妹更是稀客。”
賈亮只能轉身再出去,指揮下人收拾東西去了。
其他人紛紛入座,陪著王氏和賈母說笑。過了一會兒甄英蓮便帶著人來問:“今兒難得老太太和二太太來了,我想著廣州這幾日回暖了,不如就去園子里擺上幾桌,替老太太和二太太洗塵。”
邢霜忙道:“妙極,我也有些日子沒去園子里逛逛了。”
于是眾人便起來,先離了屋子往園子里去。邢霜在后頭隨著賈母和王氏出門,才走到廊上,就見院子里已經擺了三架抬架了。
“天雖還沒黑,可老太太年紀大了,怕是看不清路。二太太也一路舟車勞頓的,怕是早就乏了。”王熙鳳笑著上來道:“我自作主張,讓人備了抬架。”
邢霜微笑著,知道這抬架其實是為她備的。可又怕自己心里不好受,故意拉著老太太和王氏一塊坐呢。
三人也不說話,一起上了抬轎,被抬去了園子。看著與京城完全不同的景色,王氏忍不住感嘆:“難怪老太太一回去就惦記這里了,我來了也不想走了。”
邢霜笑道:“不想走,那就留下,反正你管家鑰匙都交出去了,也該你享享清福了。”
王氏嘆道:“哪有那么容易,家里還有幾個小的,都丟給老大家的。我這才出門呢,她就巴巴的問我什么時候回去了。”
賈母和邢霜聞言都笑了起來,幾個小的圍在周圍,也輕輕的笑了起來。
一行人到了地方,坐下入席,王熙鳳就和甄英蓮忙了起來。邢霜見不得她們這樣,喊她們來坐,她們卻怎么也不肯。
直到賈母喊她們坐下,她們這才入座。賈母看著她們倆嘆道:“你們好福氣,得了這么一個婆婆。”
鳳姐兒和英蓮互看了一眼,笑了起來。
“老太太這話說的?我們太太才常念叨,說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遇著了您呢。若沒有老太太的教誨,我們太太哪能有今天的樣子。”
王熙鳳不愧是會說話,只一句話就說的賈母樂得合不攏嘴了。
王氏在一旁欣慰的看著侄女兒,心道這丫頭倒是沒怎么變。
“嬸嬸嘗嘗這個。”英蓮在一旁笑著給王氏夾了個蝦餃:“這可是我們太太過來后自個研究出來的,如今在廣州可盛行了。”
王氏的注意力轉移到菜肴上,才發現有許多都是自己沒見過的。英蓮殷勤的一個個介紹過去,又都夾了一遍給王氏嘗鮮。
洗塵宴吃的很是歡樂,即便太陽落山了,旁邊也立刻有人送上了燭臺,園子很快被照的通明。
王氏和賈母吃完了飯就回院子休息去了,邢霜這邊等著丈夫回來,等到快半夜,賈亮才把所有的東西都入庫鎖好。
“老太太這次可是下血本了。”賈亮一回來就笑道:“我就沒見她這么大方過。”
邢霜也笑了起來:“書里她就愛散財,不過咱們姑娘早早就去了英吉利,那幾年她身邊也沒個人陪,怪寂寞的。咱們又早早就分家了,她想散財都沒法子。”
賈亮問邢霜:“身子可還好?”
邢霜點了點頭,坐在床上掖了掖被子,對丈夫說:“習慣了,之前就總覺得累。原來老了是這種感覺,難怪老太太不愛動彈。”
賈亮有點心疼,走過去坐在床邊,摸了摸妻子的臉道:“你就是老了,也是最漂亮的。”
邢霜歪著頭看著她,噗的一下笑了起來:“我要是先回去了,你可不許找小的。兒子看著你呢,你敢找,回來打斷你的腿。”
賈亮也笑了起來:“幾條腿?”
“三條!”
“嘶…你這女人真狠心啊!你下半生幸福還要不要了?”
邢霜大笑:“不要了!打斷腿關起來,不給飯吃!”
賈亮也大笑,可是心里卻哭了。
又過了一個月,林黛玉也來了,王熙鳳早早就派人在碼頭等著,不過半個時辰就接了回來。
看到王熙鳳和惜春,林黛玉好是樂了一陣,可當幾個姑娘提出去看姑媽,林黛玉卻不敢了。
她不敢去,姑媽從小就教她要少哭,可自從知道姑媽的身子不好了,她就日日以淚洗面。她怕去了,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