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忠帶著妻子女兒來這兒,本就是參加黛玉的婚禮的。黛玉出嫁之后,姐姐又留他多住幾日,他正好還要跟薛家談婚事,便順勢留了下來。
只不過他這邊也沒住在姐姐家里,因自己有錢,又覺著廣州一帶著實不錯,新鮮玩意多,美食也多,于是干脆買了個宅子下來,就在隔壁的街上。
薛家自薛二老爺沒了,才過了一個月,薛蝌就重新去拍賣行上班去了。正趕上第一回的拍賣,他的口才在拍賣會上發揮的淋漓盡致,倒是狠狠露了回臉。
好些個行商認出薛蝌來,拍賣結束,不管拍沒拍到東西,都拉著薛蝌不放,問東問西的。
當得知薛二老爺已經沒了,這些行商紛紛表示要去給薛二老爺補個白禮。
薛蝌哪好意思叫那些人去家里,他們如今賃的這個小院子,別說這么多行商進去上香,就是站人都站不下。
本杰明知道此事后,就在洋行附近買了個三進三出的宅子。說是員工福利,暫借給薛蝌一家。
薛蝌原不肯受,還是迎春站出來,勸他道:“你不為自個想想,總得為你父親盡最后一份孝道。他走時冷清落魄,去了黃泉也要遺憾。如今有人為他吊唁,這是好事。即便是補禮,也總比沒有的好。
“再說你一個人吃得了苦,可你母親尚要養病。那院子什么都沒有,你母親每日還要操勞持家,病又如何好得了?
“今兒你已經有了差事,這月的月錢叫你姐夫先給你墊上,你拿了這錢買也好雇也好,家事有人伺候了,你母親才好安心養病不是?
“你只為你自個的骨氣,卻不成想,你母親和妹妹打下就錦衣玉食,如今住在那里又是何其凄涼。”
薛蝌聽了這話羞愧難耐,這才答應了本杰明的接濟,借了他的院子暫住。本杰明這邊也果然支了月錢給他。
薛蝌也是聽話,先雇了幾個丫鬟,給母親和妹妹使喚,自個這邊卻不要什么家丁小廝的。又另找了幾個婆子,負責粗使的活計,這才敢請那些行商來家中吊唁。
到黛玉出嫁過后,薛蝌這邊也算是全部安頓好了,家中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凈。邢忠這才帶著妻子上門拜訪,與張氏細談這兩家的婚事。
張氏是個婦人,思想又守舊。如今聽聞邢忠肯不顧家事跟自己結親,她自然是百般愿意。畢竟邢家家境豐厚,又是總督夫人的親弟弟,加上邢岫煙本身也出眾,她幾乎是當場就答應了下來。
邢忠本覺得一個口頭約定就好,畢竟人家還沒出熱孝。但張氏怕夜長夢多,硬是兩家交換了庚帖,先送去廟里合八字去了。
邢忠見她這般著急,心里倒也沒有瞧不起她。畢竟丈夫死了,她家也沒了以前的光景,想娶一門這么好的媳婦,怕是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于是兩家私下偷偷小定了,邢忠這邊便來給姐姐報個信。
探春到時,邢岫煙正和黛玉在廊上說話。探春笑著上了游廊,問她兩個:“怎地不進屋去?”
黛玉笑著對她道:“你去給舅媽請了安就出來,咱們再去大姐姐那兒玩會。”
探春應了一聲,進去見過了母親和舅舅舅媽,走時跟母親說了自己去大姐那里,中午不回來吃飯。
邢霜聞言囑咐她道:“既然要去,帶些補品藥材過去,你姐姐那兒要煲藥膳,總用得上。”
探春噯了一聲,出來先吩咐底下人準備補品藥材,又站著跟邢岫煙黛玉兩人說了會兒話。一會兒侍書過來說東西備好了,這三人才出發往洋行去。
本杰明的洋行,平日里不賣東西。拍賣行只有拍賣時才開放,但平日里正門也是大開的,方便那些送拍品來的主顧上門。
探春她們三個本要從后門進去,誰知路過正門時,邢岫煙突然道:“那洋行什么樣兒,你們見過沒有?”
探春笑道:“那里平日沒什么看頭,空空蕩蕩的。”
黛玉也道:“還沒開之前見過一回,開了之后就沒再來過了。邢姐姐想去看看?”
邢岫煙道:“杭州沒有這洋行,洋人的鋪子倒有不少。既然來了,不見識見識,我是不甘心的。”
探春便讓車夫轉至正門,三人在門口下了車,一路拾階而上進了洋行。
洋行一進去便是一個大廳,正如探春所說,空蕩蕩的,不過也不是什么都沒有。
沿著墻根,有一溜沙發椅,兩個沙發的中間,擺著一張咖啡桌。大廳的正中間,有一排柜臺,分別有幾個窗口。
柜臺里坐著的都是些長相清秀的小廝,邢岫煙掃了一眼便沒了興趣,對探春黛玉兩人道:“這里也沒什么可看的,咱們回去吧。”
姊妹兩個立刻明白邢岫煙的目的是什么了,笑而不語跟著出了洋行,重新上了車去了洋行后頭的宅子。
迎春見三個妹妹來了,忙讓人端茶倒水的招呼,聽聞還帶了補品藥材過來,她忍不住笑道:“又送這個做什么,上回母親叫人送來的還沒吃完,這東西擺多了,也不過是擺著壞了罷了。”
一時司琪帶著小丫鬟進來上茶,姊妹幾個便停了下來,等丫鬟們退了出去,這才繼續說話。
待到正午時分,迎春果然留三人吃飯,又道:“我這里吃的清淡,不如家里。因為我愛油味,最近他讓人做了蛋黃醬,每日只拌些熟好的牛肉雞肉和蔬菜,將就吃了算了。
“你們若是嫌我的飯菜不好吃,我派人去私房菜買些點心回來。只是要吃那大魚大肉的,我這里怕是沒有了。”
黛玉笑道:“我跟著你吃就好,蛋黃醬家里無人會做,我也許久未吃過沙拉了。”
倒是探春不客氣的說:“我要吃蝦餃,還要吃腐皮包鵝掌。姐姐讓私房菜的廚子給我單做一鍋魚片粥,我今兒不想吃冷的。”
迎春大笑起來,指著探春的鼻子道:“你倒是不客氣。”接著又問邢岫煙:“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