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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當天,薛家的旁支拿住了薛蟠,也沒理由再圍著薛家不放。于是不到黃昏,薛家門外就清凈了下來。

  只是這里頭,就清凈不下來了。

  薛姨媽哭得肝腸寸斷,幾近昏死過去。薛寶釵咬著嘴唇坐在八仙椅上一言不發,盯著地面默默發呆。

  這兩人,誰都明白,這事兒不是那么簡單。

  只是,一個認為是賈家大房做的,一個卻認為是賈家二房做的。

  薛姨媽又哭了會兒,抬頭看到寶釵,撲過去哀求道:“好閨女,你快想個法子,救救你哥哥。”

  薛寶釵抬頭看了她媽一眼,張口輕聲道:“媽還想叫我怎么救?當初就同他說了,族中產物不可貪戀。原先因父親是族長,這些東西由咱家管著是沒錯。可如今父親已故,該還給族中的東西,絕不能留。

  “咱們不被人侵占了身家,就已是幸事,偏他還要蛇吞象,將族中產物一應收入囊中。我若知情,也好早早為他打點,做下準備。可他非要瞞著騙著,將族中銀錢花天酒地揮霍一空。

  “媽叫我救他,那誰來救我?哥哥年歲也不小了,已然十七。這樣的年紀還要靠著妹妹來救,日后我們家哪里還有光明?

  “今日他占了族中財產我去救他,明日他若是殺了人,我又拿什么去救?單憑舅舅一張名帖嗎?那母親盡管試試,此回拿著舅舅的名帖,能不能救下哥哥。”

  薛姨媽嚎啕道:“你這丫頭忒狠心了,早知你血是冷的,卻沒成想你連心都是冷的。”

  薛寶釵苦笑一聲反問:“母親說我冷血?敢問母親從何說起?自父親亡故,家中事務哪一樣不是我在打點?如今哥哥犯了大事,是他自個不爭氣,母親不去怪他,倒來罵我,是何道理。”

  薛姨媽哭道:“那鶯兒不是打小伺候你的?你連她都能說賣就賣,還敢說你不是冷血。如今你親哥哥有事,你不但一個主意不出,還要處處怪他貪心。他若不是為了這個家,他占著族中財產作甚,還不是想你以后出嫁能多些嫁妝!”

  薛寶釵抬起手來擺了擺:“快別說了,真真要笑掉大牙。他占著族中財產究竟做了什么,母親該比我清楚。即便有這些錢財揮霍,他依舊是不夠的。每月送來家里的賬單,也是我在打理。

  “哪一家鋪子花了多少,母親不清楚,我卻能過目不忘倒背如流。別的不說,光是喝個花酒一夜便能花二千銀子,頭里東府的小蓉哥兒也喝花酒,人家一個月才兩千,哥哥可比他厲害得多。”

  薛姨媽見寶釵油鹽不進,頓時怒火中燒,直起身來指著寶釵婢子就要破口大罵。

  就在這時,屋外的燕兒突然叫道:“子爵夫人來了。”

  薛姨媽忙收了手,轉身擦了眼淚,叫人請進來。

  王熙鳳這邊進了門,見寶釵面色不虞,而二姑媽又雙眼通紅,想也知道里頭發生了什么事了。

  “什么風把你吹來了?”薛姨媽強顏歡笑著請了王熙鳳入座,又叫人上茶來。

  王熙鳳入了座,仔細的看了薛寶釵兩眼,這才笑道:“好端端的姑娘,板起臉來可就不好看了。究竟什么事兒,聽說薛家的人都找上門來了。”

  薛寶釵心知,王熙鳳必然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不過總不好貿然開口,這才故作不知。

  于是她勉強一笑,對王熙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兒,不過今年族中分的糧米不均,要找人討個說法。現族長不肯擔責任,硬要賴到往日的舊例上來。

  “我父親生前是族長,這舊例又是他定下的,現任族長便帶著人找上門來了。我哥哥脾氣又爆,見不得他們說父親的壞話,于是吵了兩句,沖撞了族長,被拿了錯處綁了起來。”

  王熙鳳哎喲了一聲道:“這也怪不得你們,我們家不年年也這么鬧?這旁支的人啊,你做什么都是錯的。主家好了吧,他嫌主家吃得多了,不分給他們,主家才富得流油。

  “這主家若是不好,他們又要嫌主家沒本事,帶不動族中子弟過活。你說說,這些主家也是夠倒霉的,不管好賴,都是錯。”

  薛寶釵扯了扯嘴角,點頭道:“可不是。”

  王熙鳳看了看薛姨媽,又笑道:“那姑媽也甭擔心了,不過是沖撞族長,能有什么大過?無非是祠堂里跪一晚上,第二天就放出來了。”

  薛姨媽這下是有苦說不出,恨得牙癢癢了。

  “我們太太說,有些日子沒見著表妹了,怪想念的。今日叫我來瞧瞧,偏又讓我聽說了這樣的事。也不知有沒有什么能幫上忙的,要不然我讓人拿了二爺的帖子,去叫應天府派人去瞧瞧?”

  薛姨媽大喜,剛要答應,卻聽寶釵篤定道:“不必!嫂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這錯了就是錯了,當罰則罰。

  “且哥哥這把年紀了,不受些教訓他也記不住。”

  薛姨媽睚眥欲裂,看向寶釵怒道:“你就盼著你哥哥死了吧!他死了你能有什么好處?這家里的財產你難不成想一人獨占了,全當嫁妝帶出去?”

  薛寶釵也怒了,看向她母親道:“我這輩子便是不嫁,也不會出手助他。母親若是擔心我把家里財產都當做嫁妝帶走了,那我現在就起誓,日后不管嫁或不嫁,都無須家中給我出一毫銀子!”

  薛姨媽抖著手臂指著她道:“好好好,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日后你也別指望拿走一分嫁妝。”

  寶釵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母親不必擔心,我也早知道,母親指望不得。別人都是為女兒謀劃未來,只有我的母親,是把女兒推向火坑。”

  王熙鳳坐在那兒叫一個尷尬,這母女倆吵架怎么也不看看情況,真把自己當透明了。

  她趕緊起身訕笑道:“我也該走了,二爺還在家等我,姑媽和表妹都消消火,既然沒什么大事,何必起這般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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